建康方面冰冷的沉默,如同最后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长安城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希望破灭后的绝望,并非歇斯底里的疯狂,而是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麻木。都督府内,王镇恶、沈田子等人虽仍维持着表面的职责,但眼神深处已是一片灰败,仿佛只是在等待最终审判的降临。
在这片弥漫全城的绝望气息中,陈衍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内心风暴。最初的愤怒、失望和无力感渐渐沉淀后,一种更加危险、更加叛逆的念头,如同石缝中挣扎求生的野草,开始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夜复一夜,陈衍难以入眠。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个伤痕累累的信使绝望的哭诉:“…朝廷正忙于禅让大典…无暇西顾…”
“无暇西顾…”陈衍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和冰寒。数万将士的性命,无数百姓的存亡,华夏故都的得失,在“禅让大典”面前,竟只是“无暇西顾”的琐事?
他对刘裕的个人忠诚,以及对于晋室正统的那份模糊认同,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开始出现深深的裂痕。刘裕为了那个皇位,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当作弃子,那这份忠诚,还有什么意义?坚守下去,为这样的主君殉葬,价值何在?
另一方面,一种基于自身能力的、近乎狂妄的自信又在冲击着他。“却月阵”在黄河畔的成功,无比清晰地证明了一点:他陈衍所掌握的知识和技术,在这个时代,拥有改变战局的力量!
如果…如果能有相对稳定的后方,如果能有充足的资源支持,如果不再受建康那帮官僚的掣肘…是否就有可能在这关中之地站稳脚跟?甚至…击退北魏和夏军?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血液奔涌。
他开始近乎偏执地清点手头的一切“资本”:
技术: 改良的冶金术、先进的军械设计、超越时代的工程和农业知识…这些都是可以转化为强大战斗力和生产力的核心。
人才: 匠作营中这批跟随他已久、技术娴熟、并且在此次危难中表现出忠诚的工匠班子,是无比宝贵的种子。
地利: 关中平原沃野千里,山河四塞,本是帝王之资。虽然现在残破,但底子还在。
人心: 城内军民对建康朝廷已然绝望,求生是本能。若能提出一条可行的生路,或许能重新凝聚人心。
然而,冰冷的现实立刻将他的热情拉回地面。
粮食!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没有粮食,一切空谈。眼下就要饿死,何谈未来?
兵力: 现有兵力不足,且疲惫不堪,内部不和。如何扩军?如何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