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屑?”刘裕眼中寒光一闪!
何无忌声音更低,带着愤怒:“是!虽混得巧妙,但仔细查验,确有细碎铁屑掺入!量不大,短期食用或无害,但若长期…积于脏腑,必成大患!此乃…慢毒!”
刘裕猛地看向王弘,那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王弘依旧保持着微笑,似乎对亲卫的报告毫不知情,但眼神深处那抹算计的冰冷,已暴露无遗。这盐,不仅是交易的筹码,更是警告——王氏能“送”盐,也能“送”毒!若不合作,后果自负!
帐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陈衍也听到了“铁屑”二字,心中怒火滔天!门阀的手段,竟卑劣如斯!用掺了铁屑的毒盐来交易,还想换取他们用命守护的军工技术?这比桓玄的明刀明枪更令人作呕!
刘裕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帐内投下沉重的阴影。他没有立刻发作,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王公…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弘优雅地拱拱手:“为将军分忧,分内之事。”
刘裕走到那几袋盐前,抓起一把雪白的盐粒,任由它们从指缝中流泻而下,如同流逝的生命。他转身,目光如电,射向王弘:“盐,北府收下了!代我谢过王氏高门厚谊!”
王弘笑容加深:“将军英明!那军械之事…”
“军械乃杀敌护国之器,自有法度。”刘裕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如何调配,乃北府军机,不劳王公费心!至于交易…” 他顿了一下,看向陈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决断,“陈衍!”
“末将在!”
“王公既如此看重你的手艺,你便…将之前改进‘水排’鼓风的图纸,誊抄一份,赠与王公,聊表谢意!” 水排(水力鼓风机)图纸?这虽然也是重要技术,但并非核心的炼钢、淬火、甲胄制造工艺!属于可以“分享”但不会动摇根基的次级技术!
陈衍瞬间明白了刘裕的用意——收下盐(哪怕是毒盐,暂时可解燃眉之急,毒的问题再想办法),堵住王氏“援助”的嘴;送出次级技术(水排图),既算“回礼”堵住对方索要核心技术的口实,又不伤筋骨,更是一种警告:别想得寸进尺!
“末将…遵命!”陈衍抱拳领命,心中五味杂陈。这是枭雄的妥协,也是枭雄的底线。
王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脸上笑容依旧:“水排图?亦是巧思!多谢将军,多谢陈什长!愿我两家,永结同好!” 他得到了些东西,但远非最想要的。不过,能撕开一道口子,已是收获。他起身告辞,姿态依旧从容优雅。
王弘走后,帐内一片死寂。那几袋雪白的盐,静静地堆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咸香,也散发着铁屑的腥气与门阀的毒谋。
刘裕看着陈衍,声音低沉:“盐…处理干净再用。水排图…给他。” 他走到陈衍面前,玄色披风几乎触到陈衍的肩甲,“记住,活命之盐要受,但砸向建康的槊锋…绝不能钝!给吾守死了那炉火!守死了那手艺!”
陈衍迎着刘裕的目光,看到了那深藏的无奈、愤怒和不容置疑的守护命令。他重重抱拳:“诺!衍在,炉火不熄!手艺…永不为门阀之奴!”
他转身走出大帐,外面寒风凛冽。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鬼水道”上搏击风浪的孤帆。门阀的盐铁之毒,比海上的风浪更险恶。但老魏的话犹在耳边:“活命的手艺,就是砸向建康的槊!” 他握紧了拳头。无论多毒,盐,要用来活命;无论多难,那能砸碎门阀的铁槊,必须在他手中,越炼越纯,越淬越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