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送来的“毒盐”,如同滚烫的山芋,被刘裕下令封存,严禁食用。但盐荒的阴影并未散去,“鬼水道”首航依旧杳无音信。军营中压抑的躁动和门阀无声的嘲弄,如同毒蛇般啃噬着陈衍的心。老魏临终“活命手艺即反抗”的呐喊,与王弘那伪善笑容下藏着的铁屑毒盐,在他脑中反复交织。
“门阀视我等如草芥,投毒索铁,此仇不报,愧对老魏叔,愧对北府血性!”陈衍在秘密工坊内,对着阿毛等心腹,声音冰冷如铁,“他们不是要‘盐’吗?好!我们给他们送一场…‘富贵盐雨’!”
一个大胆、凶狠的复仇计划在他胸中成型——焚假盐,诱杀门阀爪牙!
他利用工坊剩余的硝石、硫磺,混合磨细的石英砂和少量真正无害的粗盐(来自孤儿营熬制),精心调配出一种外观、手感、甚至气味都足以乱真的“假盐”。最关键的是,他在其中混入了大量研磨极细的、遇高温极易爆燃的铝粉(通过特殊渠道秘密购得少量,谎称用于“抛光”)。这些“假盐”被装入麻袋,伪装成王氏之前送来的那种规格。
废弃盐仓被选作“交易”地点。此地偏僻,有现成的残破库房可藏“货”,更关键的是,其砖木结构一旦燃起,火势将难以控制!
“放出风声,”陈衍眼神锐利,“就说北府军需官‘王三’,因贪墨被刘将军责罚,怀恨在心,欲盗取部分王氏‘赠盐’变卖,急需出手,价格…只要市价三成!但只认王氏的人,且…只限今夜,过期不候!” 王三,确有其人,是个因小过被责罚的军需吏,正好作为替罪羊。
贪婪的饵,带着剧毒的钩,悄然撒下。
夜幕降临,寒风更劲。废弃盐仓如同蛰伏的巨兽。陈衍等人藏身于断墙后,屏息凝神。阿毛紧张地握着火折子。
蹄声嘚嘚,打破了荒野的死寂。几辆马车在管家王福的带领下,驶入院中。王福身材微胖,穿着锦缎皮袄,一脸精明市侩,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环顾四周,看到堆在破库房门口的那几十袋“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管事,货都在这里了!” 一个伪装成王三亲信的少年上前,压低声音,“全是上好的‘淮白’!我家头儿说了,只求快出,钱货两清!”
王福矜持地点点头,示意健仆上前验货。一个健仆用匕首划开一袋,抓出一把“盐”。那雪白晶莹的颗粒,在火把照耀下闪着诱人的光,入手微凉,嗅之咸鲜,与王氏送来的盐别无二致!他甚至忍不住捻起几粒放入口中尝了尝——那纯粹的咸味(来自少量真盐)让他彻底放心。
“好!果然是‘淮白’!”王福笑容满面,仿佛看到大把的金银,“王三兄弟够意思!钱,带来了!”他一挥手,身后仆人抬下两个沉甸甸的木箱。
“王管事爽快!”少年接过一锭银子假意验看,“只是…这地方太敞,风大,我家头儿怕不安全,让小的请您和几位兄弟进库房里面点验交割?外面留两个人看着车马就成。”
王福不疑有他,赚钱心切,带着几个心腹健仆,跟着少年走进了那间堆满“盐袋”、门窗破败的库房。里面更加阴暗,只有几支火把插在墙上,光影摇曳。
“盐都在这里了,王管事请过目。”少年指着堆积如山的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