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魂不守舍,而是更专注地投入到医务室的工作中,甚至开始更系统地整理那些外文医学资料,仿佛在积蓄力量,以备未来更大的“需要”。
何雨柱将妻子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下稍安。
但他脑海中那抹来自山梁上的、一闪而逝的镜片反光,却如同一根细刺,深深扎入心底,无法拔除。
是石灰厂自身的暗哨?
是沈刚那边出了纰漏被人顺藤摸瓜?
还是……孙委员,乃至李怀德,从未真正放松过对他的注意?
他不敢掉以轻心,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沉稳干练、将后勤处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何科长。
李怀德交代的任务,他总能保质保量甚至超额完成;
孙委员那边偶尔以“需要”为名伸过来的手,要求调拨些非常规物资,他也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或巧妙搪塞,或留下清晰无比的“借据”记录,让人抓不到把柄,却也暂时不敢过分相逼。
然而,在这看似按部就班的表象下,何雨柱利用后勤处长职务带来的便利和残存的影响力,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走钢丝者,在动荡的浊流中,竭力维持着一方小小的、相对稳定的孤礁。
轧钢厂的生产,在派系斗争的喧嚣间隙,依旧凭借着巨大的惯性,以及无数像何雨柱这样默默维系着基本盘的“螺丝钉”,艰难地向前滚动。
只是,这“运转”二字,在当下,已大打折扣。
原材料供应时断时续,质量参差不齐。
一批急需的优质钢材迟迟不到货,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气泡和杂质的次品,让车间的老师傅们连连摇头。
设备老化,维修配件奇缺,张建军那次“戴罪立功”解决的龙门刨床危机,仅仅是冰山一角。
更多的设备带着“病”坚持运行,不知何时就会彻底趴窝。
何雨柱能做的,就是在这有限的资源和混乱的秩序中,最大限度地“抠”出效率。
他将后勤处的仓库管理得如同精密仪器,每一颗螺丝、每一尺电线都有账可查,物尽其用。
他手下的几个科员和仓库保管员,在他的影响下,也渐渐形成了认真负责、不随意糟蹋东西的习惯——这在此刻“公家的东西不心疼”的风气下,显得尤为难得。
他亲自跑区里的物资调配站,陪着笑脸,磨破嘴皮,不是为了争取额外的配额(那几乎不可能),而是为了能将本就该属于轧钢厂的物资,尽可能完整、及时地拉回来,避免在层层转手中被“漂没”。
他与运输队的几个老司机关系处得极好,偶尔用食堂结余的些许粮票或几包好烟,换来他们出车时多一份小心,确保物资运输途中少些“意外”损耗。
这些看似琐碎的工作,无法带来任何显赫的功绩,甚至不为人知。
但它们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着轧钢厂这棵日渐干枯的大树,让它至少在表面上,还能维持着“正常生产”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