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蹲在门槛上,头几乎埋进裤裆里。
三级钳工的定量粮本像块烧红的烙铁揣在怀里,烫得他心慌。
厂里食堂的大锅菜油水眼见着薄了,家里更是顿顿数着米粒下锅。
隔壁何家飘来的那点油腥味儿,还有何雨水推着崭新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都像针一样扎着他。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走投无路的烦躁:“我能有啥法子?粮本上就我一个人的名儿!棒梗、小当、你、淮茹,都是农村户口!城里一粒米都分不着!天天要去黑市买高价粮,老家……老家那点口粮,青黄不接的时候,顶个屁用!妈,你给我拿点钱,我再去黑市看看”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中院正房东屋——易中海家。
易中海端着他的大搪瓷缸子,里面是浮着几片劣质茶叶梗的浑水。
他站在自家门口,看似在透气,耳朵却支棱着,贾家压抑的哭闹和咒骂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
他那张惯常挂着“仁厚”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没什么波澜,只有眼底深处,一丝阴冷的算计飞快掠过。
何雨柱那小子油盐不进,威望却越来越高,连许富贵那老狐狸都递了话头……贾家这步棋,该动了。
贾东旭终究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敲响了易中海的家门。
“师傅……”
贾东旭的声音干涩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和窘迫,“家里……揭不开锅了。棒梗饿得直哭,淮茹刚生完,也没口像样的下奶汤……您看……能不能……先借点棒子面?等老家捎来粮食,一准还您!”
易中海放下茶缸,脸上瞬间堆起长辈的忧心忡忡,长长叹了口气:“唉!东旭啊,快进来坐。难,真难啊!老嫂子和小秦娘仨都没定量,这日子是紧巴。”
他起身,走到里屋摸索了一阵,拎出个瘪瘪的小面口袋,掂量了一下,约莫也就十斤的样子。
“拿着,东旭。”
他把口袋递过去,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慷慨”,“这点棒子面,是我和你一大妈牙缝里省出来的,先应应急。大人孩子饿坏了可不行。”
贾东旭接过那轻飘飘的口袋,喉咙发紧,连声道谢:“谢谢师傅!谢谢!您真是……真是救命的活菩萨!”
易中海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压低了声音,带着推心置腹的沉重:“东旭啊,光靠借,去黑市,不是长久之计啊。咱们是工人阶级,可家里老小没定量,这包袱太重了。你看看柱子……”
他话锋一转,眼神瞟向何家方向,“他一个人养雨水,吃穿用度,哪样差了?雨水那丫头,新自行车骑着,听说学习还好。柱子是食堂班长,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你们一家吃几天饱饭了。都是一个院儿几十年的老街坊,雨水小时候,你妈和老太太也没少照应过……唉,柱子这孩子,本事是大了,心肠也硬了,光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喽。”
这话像毒藤,瞬间缠紧了贾东旭的心。
何雨柱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冷硬的脸在他眼前晃动。
是啊,凭什么他就能过得那么滋润?凭什么雨水就能上学骑车?
凭什么他贾东旭一家就要在温饱线上挣扎?一股混杂着嫉妒、屈辱和不甘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烧得他脸皮发烫。
他攥紧了那袋棒子面,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易中海看着贾东旭眼中升腾起的怨毒,满意地端起茶缸,又呷了一口寡淡的茶水。
种子,已经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