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晚秋停下脚步,眺望着山脚下那片生机勃勃的村庄,“我申请自愿兼任青禾镇的廉政教育特聘讲师。每年,我会定期回来,给这里的干部和孩子们上几堂课。”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秘书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监督者,变成了教育者。
这是何等巨大的转变。
“林处,我明白了。”陈秘书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您……多保重。”
“你也是。”林晚秋挂断了电话。
有些事,必须交给新人去做。
有些希望,必须由干净的手,重新栽种。
傍晚时分,林晚秋独自一人来到镇外的公墓。
父亲的墓碑依旧静默地立在那里,经过三个月的风吹雨打,石碑的棱角似乎柔和了一些。
她将一束刚从山坡上采摘的黄色山菊,轻轻放在碑前。
与三个月前那片肃杀的景象不同,墓园通往山下的土路旁,多了几块新立的小小石板。
一块刻着“清泉亭”,供往来祭扫的乡人歇脚。
另一块指向新修的水泥路,上面写着“助学路”。
更远处,似乎还有新翻修的敬老院的一角。
那些被追缴回来的赃款,正在以一种最朴素、最直接的方式,回归到这片土地。
林晚秋蹲下身,用指腹拂去墓碑上的一点尘土,像是在为父亲擦去脸上的污迹。
“爸,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消散在风里。
“这一次,不是为了挖坟。”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那些崭新的石板上,嘴角终于扬起一个释然的弧度。
“是为了种树。”
深夜,县城招待所的灯光依旧亮着。
林晚秋坐在书桌前,摊开一个笔记本。
她没有写工作报告,也没有整理案件卷宗,而是在写一篇注定不会发表的文章。
文章的标题是:《一个纪检干部的返乡日记》。
她写下了这三个月的心路历程,写下了那个雨夜里破碎的爱情,写下了父亲墓前的沉默,写下了今天在山坡上看到的那张年轻脸庞。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在咀嚼桑叶。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窗外的月亮正悬在中天,清辉如水。
她合上笔记本,在封面的右下角,写下了文章的最后一句结语。
“所谓正义,并非斩尽杀绝,而是让被遮蔽的光,重新照进最偏僻的屋檐。”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蜿蜒流淌的青禾河上。
河水倒映着漫天星辰,无声地向前奔涌,仿佛真有一股清澈的泉水,正从饱经创伤的大地深处,汩汩而出,奔向远方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