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凑近一看,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是G7项目全套最原始的监理日志,包括每一笔资金流向在被篡改前的路径图,清晰得令人发指。
而屏幕右上角的登录账户名,赫然是——“Lwq_FLood”。
林晚秋……防汛。
密码提示栏里,依然是那个让他心头发酸的问题:“女儿最爱吃的糖是什么?”
他立刻接上自己的设备,试图复制数据,却绝望地发现,服务器所有的USb和网络端口都被物理封死,像是被人用焊锡彻底熔断。
这是一座无法带走的宝库。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隔精准的七分钟,服务器的硬盘灯会狂闪一次,系统日志显示,它会自动向一个未知地址发送一段极小的、经过深度加密的数据摘要。
那个发送时间,与钟楼基座下的压电传感器回传震动波形的周期,完全一致。
上午十点,青禾镇纪委办公室。
林晚秋打开那本硬壳笔记本,在那行“钟楼地基水泥标号不足c25”的字样旁,用笔尖划下了一道又深又长的横线。
她忽然起身,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清冷而权威:“通知承安集团项目负责人,还有监理方代表,半小时后到会议室开会。事由:汛期建筑安全隐患排查。”
会上,她对质量问题闭口不谈,反而一脸公事公办地要求施工方提交“钟楼项目全部打桩施工日志原件”。
承安集团的项目经理脸色明显一僵,支吾了半天,推说年代久远,纸质版可能在几年前的一场洪水中损毁了。
林晚秋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纸质版损毁了,可以理解。那就调取当时监理单位在现场拍摄的全部影像资料吧。”
一句话,让对方的脸色从僵硬变成了煞白。
按照行业规定,重点工程的现场影像资料必须刻盘保存十年备查。
但谁会想到,真的有人会翻这笔十年前的旧账?
散会后,林晚秋回到自己那间陈设简单的办公室。
她拉上百叶窗,将那枚从通风管道里找到的新U盘,插入办公桌上一台早已断网的旧电脑USb接口。
她没有去点“我的电脑”,而是像一个本能反应的机器人,左手尾指、无名指和食指在键盘上以一个奇特的节奏敲下了三组快捷键组合。
这是父亲当年教她的“离线镜像写入”指令,可以将U盘内的全部数据,以无法被常规软件恢复的方式,写入电脑硬盘的某个隐藏扇区。
这个动作,早已刻在她的肌肉记忆里。
深夜,预报中的暴雨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仿佛要将整个小镇吞没。
林晚秋没有撑伞,独自站在镇政府的廉政文化长廊尽头,任凭狂风将她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她遥遥望着远处在风雨中若隐若现的钟楼轮廓,眼神复杂难明。
忽然,她转身,快步走向一旁的镇中学教学楼。
她绕到背风的后墙,在一排金属通风百叶的第三格背面摸索了片刻,找到了一个预留的凹槽。
她将药盒中那枚承载着一切的U盘,稳稳地卡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仰起头,闭上眼,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仿佛一场迟来的洗礼。
几乎是同一瞬间,老邮电局地下机房里,那台幽灵般运行的服务器屏幕猛地一蓝,随即重启。
一行崭新的白色指令在屏幕中央浮现:
“接收终端确认:Lwq在线。启动最终归档程序。”
与此同时,数十公里外的县城地质监测站。
那块因断电而黑屏许久的主屏幕,突然闪现出一秒钟的残影。
钟楼顶端那个人形轮廓再次浮现。
这一次,他手中不再空无一物,而是捧着一本正在熊熊燃烧的账簿。
火焰的光芒向上蔓延,映照出他的面容——依旧是陆承宇的模样,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暴雨汇成的激流,在青禾镇纵横交错的沟渠中奔腾咆哮。
曾经承载着秘密与希望的明渠,此刻已是浑浊一片,裹挟着断枝、败叶和所有被这场暴雨冲刷出的污垢,冲向无人知晓的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