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直走向昨天发现问题的那个角落,再一次核对那份消防安全备案表。
她取出激光测距仪,冰冷的红点在天花板上跳跃。
当测到第六个伪装盖板时,她没有停下,而是将光点缓缓下移,落在了对应的墙面上。
光点掠过,一道几乎与墙体颜色融为一体的细微裂缝,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她收起仪器,走上前,用指甲尖轻轻刮开那层薄薄的腻子。
一小块墙皮剥落,露出了半截细如发丝的电线接头。
没有惊愕,没有迟疑。她没有拍照,也没有呼叫任何人。
她只是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支最普通的黑色签字笔,熟练地拧开笔帽,将里面的笔芯抽出。
然后,她用空心的笔杆套住那个接头,指尖在笔杆尾部轻轻一挑。
瞬间,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信号发射器,从墙体夹层中脱落,悄无声息地掉进了她早已摊开的掌心。
她默默地将这个冰冷的小东西放进随身携带的药盒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拧开一瓶维生素,倒出一颗胶囊,将里面的粉末倒掉,然后把那个小小的发射器塞了进去,重新合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如同整理自己的文具。
她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这套动作,是特勤人员在执行“非暴露式物证回收”任务时,最标准的反侦察流程。
深夜,雨势渐歇。
林晚秋站在镇政府廉政文化长廊的尽头,目光穿过雨幕,遥遥望着远处新钟楼模糊的轮廓。
良久,她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身,快步走向早已废弃的旧镇政府办公楼。
她走上顶层,推开那扇布满灰尘、已经变形的会议室大门。
这里曾是她父亲林为民,主持防汛抗旱、拍板重大工程的决策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她绕过东倒西歪的桌椅,径直走到蒙着厚厚灰尘的黑板前,静静伫立。
然后,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捡起一截断裂的粉笔,在黑板中央的空白处,一笔一划,用力写下三个字。
“查禾基建。”
写完,她便停下了手,眼神重新变得茫然,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同一时刻,县城地质监测站。
值班员正准备重启那套因“雷击”而中断的监测系统。
可他还没碰到键盘,漆黑的屏幕却自行亮起。
青禾镇钟楼基座的03号传感器,再次传回了“人工触碰震动波形”的信号。
这一次的波形频率,与数据库中七年前,一次小型塌方灾害发生前的预警信号,完全一致。
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还不等他拿起电话,系统后台自动运行,瞬间生成了一份加密的pdF报告。
报告标题,赫然是:《关于青禾镇G7项目关联企业“禾基建”资金异动的初步分析报告》。
报告的自动发送目标地址,是省纪委监察内网的绝密邮箱。
而发送记录显示,执行此操作的终端Ip,正是林晚秋办公室里那台早已物理断网、拔掉网线多年的旧电脑。
青禾的震颤,无论是数字的还是地质的,都已停止。
但在即将到来的黎明寂静中,另一个更古老的系统正在苏醒——它不是由代码和传感器构成,而是由纸张、墨迹和人类记忆的脆弱性编织而成。
整个县迎来了破晓。
第一个起身的,并非这场无声战争中的参与者,而是庞大官僚机器中的一枚齿轮,他的唯一职责,就是转动钥匙,打开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