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青禾县城静得出奇。
县档案馆的管理员老周打着哈欠,用那串磨得锃亮的黄铜钥匙,对准了库房厚重的铁门锁孔。
金属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在这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是这台庞大官僚机器里最准时的一枚齿轮,他的职责,就是转动钥匙,打开这扇封存着青禾县数十年记忆的大门。
门轴发出沉闷的呻吟,一股混杂着旧纸张、樟脑丸和尘埃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老周习以为常,正准备伸手去拉电灯的绳子,却在黑暗中倏然顿住。
一丝微弱的光,和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低沉嗡鸣,从库房深处的角落传来。
老周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忘了关设备?
他循着光亮走过去,心头的疑惑很快变成了彻骨的惊骇。
那是一台闲置了至少五年的缩微胶片阅读机,此刻竟然自行启动了。
莹白色的屏幕上,一行行泛黄的影像正以一种固定的节律,无声地向上滚动。
他凑近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盖着鲜红“绝密”印章的易地搬迁项目资金审批单。
在最关键的审批人签字栏上,三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让他脊背发凉——林为民。
那是前任镇长,林晚秋的父亲。
然而,老周在档案馆干了三十年,经手过林为民无数的批文,那笔迹他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屏幕上的这个签名,虽然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在笔锋的顿挫和收尾的力道上,却透着一股不属于林为民的迟疑与生涩。
他正惊疑不定,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地伸手想去关闭电源,那台老旧的机器却突然“咔哒”一声,像是被噎住一样,从出纸口艰难地吐出一张温热的打印纸。
上面没有图像,也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行冰冷的宋体小字:
“原件在东三区b12,标签‘防汛物资’。”
老周的呼吸骤然停止,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衬衫。
东三区b12,那是存放十年前防汛抗旱指挥部档案的铁皮柜。
他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颤抖着手脚,搬来梯子,在积满灰尘的档案盒中找到了那个标签。
盒子比他记忆中要沉上一些。
他打开盒盖,里面是厚厚一沓发黄的防汛日志,可当他将日志全部取出后,心跳几乎漏了一拍——档案盒的底部,赫然有一个新挖出来的夹层,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款式老旧的U盘。
与此同时,省城的某个安全屋内,陈秘书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屏幕上的数据流已经让他追踪了整整一夜。
昨夜那份来自青禾镇的pdF报告,发送源头指向林晚秋办公室那台物理断网的旧电脑,这本身就是一个逻辑悖论。
经过数小时的底层协议分析,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信号痕迹。
数据并非通过网络传输,而是利用了“电力载波通信技术”,将加密信号混入民用电网,通过遍布全镇的电线进行传递。
而信号的真正源头,直指青禾镇供电所一个毫不起眼的配电箱。
他立刻调阅了该配电箱的设备清单,一个注册信息为空白的隐蔽模块让他瞳孔紧缩。
安装时间:十年前。
安装审批人:时任镇长,林为民。
风雨如晦。
林晚秋的脚步在镇中学斑驳的外墙下忽然停住。
她的视线越过疯长的爬山虎,精准地锁定在二楼一扇不起眼的通风百叶窗上。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有“不对劲”的东西。
她没有犹豫,绕到教学楼背面,那里的墙根下堆着废弃的课桌椅。
她踩着湿滑的桌沿,伸手拨开缠绕的藤蔓,在墙体与百叶窗的夹缝中,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的硬物。
她用力一抠,一小块边缘破损的黑色塑料片掉入掌心。
是昨天那个微型信号发射器的外壳残骸。
有人在她之后来过,试图清理痕迹,却不够彻底。
她面无表情地将残骸放进随身的药盒,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传达室里,一名保安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了她离开的方向和时间。
暴雨中,陈秘书伪装成省水利厅的巡检员,冒雨进入了青禾镇供电所的地下配电室。
他借口检查老旧线路的绝缘情况,支开了陪同人员,迅速找到了那个目标电表箱。
在一排嗡嗡作响的老旧继电器后面,他发现了一个伪装成滤波器的金属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