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前台人员职业化的微笑,那笑容在她眼中,像一层薄薄的、一戳就破的窗户纸。
“我来报到。”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固的穿透力。
前台的年轻女孩愣了一下,视线在她身上打量。
眼前这个女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黑白便装,没有携带任何公文包,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旅途的疲惫,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沉静。
“请问您是哪个部门的?有预约或者调任函吗?”女孩的笑容微微收敛,多了一丝警惕。
林晚秋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推了过去。
那是一份手写的简历,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姓名:林晚秋。
申请岗位:纪检干部。
女孩的眉头皱了起来:“抱歉,女士,我们镇政府的招聘都是通过县里统一组织的,没有……”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林晚秋又将另一件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枚深蓝色的旧式工作证外壳,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但塑料的封面依旧光洁。
只是,里面空空如也,没有照片,没有姓名,没有编号。
一个空壳。
可当女孩的目光触及那个空壳时,心脏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对面传来,仿佛那空壳里装着的是足以压垮一切的重量。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求职者,而是一名正在执行公务的钦差。
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她本能地感到心悸。
“……您稍等。”女孩下意识地改了口,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她翻遍了新进人员的花名册,查遍了所有待办的调任文件,都没有“林晚秋”这个名字。
“没有我的名字。”林晚秋陈述道,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但我需要一个登记。”
女孩迟疑地放下电话,推过来一本访客登记簿:“那……麻烦您先登记一下姓名和联系方式。”
林晚秋拿起笔,在“姓名”一栏写下“林晚秋”。
在“事由”一栏写下“履职”。
最后,在“所属单位”那一栏,她停顿了片刻,笔尖悬在纸上,最终落笔,写下了两个字:
人民。
写完,她没再看前台一眼,径直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却让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为她让开了路。
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位于二楼角落的档案室。
管理员是个临近退休的老同志,正戴着老花镜打盹。
被惊醒后,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一脸戒备。
“档案室重地,闲人免进。”
林晚秋没有出示任何证件,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里没有威胁,也没有请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茫。
然而,那老管理员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台精密的扫描仪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所有敷衍和推诿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要查什么?”他最终妥协了,声音干涩。
“不查。”林晚秋说,“我来归档。”
她走进档案室,熟悉地走到一面空着的档案柜前,拉开标有“2023-永久”字样的第一格抽屉。
她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那是她用一个通宵,亲手整理复刻的“青禾案”全套证据副本,从苏敏的录音文字稿,到安衡质检的造假数据,再到那张她亲手绘制的钟楼结构分析图。
她将档案袋放进去,关上抽屉,然后拿出一张新的标签纸,用记号笔在上面写下:“青禾案卷宗(副本),永久保存,非省级授权不得调阅。”
她将标签工工整整地贴好,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档案室角落一台积灰的旧电脑前,开机。
屏幕亮起,是镇政府的内网登录界面。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
她登录的不是任何人的账号,而是直接进入了后台管理系统。
她甚至不记得密码,但她的手指记得那些字符的组合。
在人事模块的数据库里,她为自己创建了一个虚拟账户。
没有编制,没有级别,只有一个代号:巡查员001。
紧接着,她调出了系统的最高权限审计追踪模块——这是她脑海中唯一清晰记得的数字防御机制,一段不知源于何处的培训记忆。
她设定了一个触发规则:任何试图查询、修改或删除“巡查员001”账户或“青禾案卷宗”电子索引的行为,都将触发静默警报,信息将通过加密通道,直接发送至省纪委监委的数据安全中心。
她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小镇,留下了一个永远睁大的眼睛。
与此同时,临时驻点内,陈秘书接到了来自市里的加密指令。
指令很简短:为保证信息安全,销毁所有调查过程中产生的“重复备份”及“非关键性”敏感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