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光未亮,县档案馆厚重的木门依然紧锁。
而林晚秋,已经站在了G区第七排档案架前。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闭馆时段进来的,就像她不记得自己为何要来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与尘埃混合的气味,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指尖在冰冷的铁架上滑过,最终停在一只深蓝色的硬壳卷宗盒上,一种细微的麻痒感从指腹传来,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频率牵引。
编号:G7193。
她抽出盒子,入手沉甸甸的。
封条完好,但她敏锐地察觉到锁扣的咬合处有一丝极其轻微的松动。
有人动过它,而且是在不久之前。
她没有打开,甚至没有丝毫翻阅的欲望。
她的本能告诉她,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存在”本身。
她抱着盒子,径直走向角落里的老式复印机,动作冷静得像在执行一个预设了千百遍的程序。
“哎!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一个睡眼惺忪的管理员闻声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愤怒。
档案馆的安保系统从未失灵过,这个女人像是从墙壁里渗出来的。
林晚秋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机器预热的嗡嗡声是唯一的回答。
她将卷宗盒放在一边,按下了扫描启动键,幽绿色的光束开始缓缓移动。
“我报警了!你这是盗窃国家机密!”管理员掏出手机,手指哆哆嗦嗦地就要拨号。
林晚秋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他。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摊开,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空白的函件,格式却完全符合规定,只是在页脚处,盖着一枚鲜红的、不容置疑的印章:省纪委监委临时授权章。
这张纸是她昨夜从临时驻点的废纸篓里捡回来的,一张因打印错误而被丢弃的空白页。
那枚印章,则是她用半干的红色印泥,凭借着肌肉记忆,一笔一画“复原”出来的。
管理员的呼吸一滞。
他在这系统里干了三十年,真章假章一眼就能看穿。
可眼前这枚,气韵、力度、甚至连那细微的磨损都完美无瑕,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女人眼中没有任何闪躲与心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种气场,比任何钢印都更有说服力。
他迟疑了,几十年的安稳饭碗和眼前这潭深水在他脑中激烈交战。
最终,他放下了手机,往后退了一步,算是默许。
扫描持续了漫长的二十分钟。
林晚秋将所有数据备份到一枚不起眼的U盘里,然后将卷宗盒原样放回,连同那几乎无法察觉的锁扣松动都恢复原状。
她走进洗手间的隔间,反锁上门。
冰冷的瓷砖让她剧烈的头痛稍稍缓解。
她将U盘插入一部改装过的手机,打开个人热点,开始上传数据。
信号在老旧的建筑里断断续续,进度条龟速前进。
就在这等待的间隙,她点开了U盘目录。
一长串文件名中,一个被加密的文档标题跳入眼中:“钟楼基座混凝土配比异常报告”。
钟楼……
这两个字像一枚钢针,猝然刺入她混沌的脑海。
她不明白它的意思,却感到一阵心悸,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愤怒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起。
她本能地选中该文件,重命名为“青禾案核心证据01”,并用一套复杂的指令设置了三重隐藏路径。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着冰冷的隔墙滑坐在地。
眼前一花,一团灼热的火光闪过,父亲决绝的背影正在将一叠文件投入火盆。
火焰升腾,画面切换,陆承宇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回过头,冲着阳光下的她,露出一贯的、带着些许无奈的温柔笑容……
画面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只留下一阵尖锐的耳鸣和更加剧烈的头痛。
同一时间,二十公里外的县纪委监委临时驻点,陈秘书的加密邮箱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没有正文,只有一个云盘链接和提取码。
他心中一动,立刻用隔离电脑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