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倒下……”林晚秋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泄出来,带着电流杂音,“把名单交给《南方纪事》的李维,他十年前报道过青禾镇塌桥事件。”小林的指甲抠进桌沿,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外,林晚秋塞给她移动硬盘时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联系不上,你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她颤抖着拨通陆承宇的应急号码,听筒里只有忙音。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极了青禾镇田埂上的稻浪。
小林咬着嘴唇打开境外镜像站,上传进度条开始滚动的瞬间,她在标题栏打下:“致所有还记得雨夜的人——灯,是我们自己点亮的。”
上午九点二十六分,某三甲医院IcU外的走廊泛着来苏水味。
陆承宇攥着陪护证的手在抖,护士说“只能看五分钟”时,他差点撞翻导诊台。
监护仪的滴答声像心跳,林晚秋躺在白色床单上,额角的纱布渗着淡红,脑电波图上的曲线像海浪,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记忆的沙滩。
“她可能再也记不起最近几天的事。”医生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尤其是最刺激的部分。”陆承宇凑近,看见她睫毛上还沾着配电间的灰尘,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省博物馆,她指着明代绣像说:“你看,古人把灯芯叫‘烛心’,因为那是光的骨头。”
他从怀里取出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把U盘放进掌心,再慢慢合拢。
林晚秋的指尖动了动,像要抓住什么。
陆承宇低头吻了吻她手背,声音轻得像叹息:“没关系,我都记得。你说要查到底,我就陪你查到天涯海角。”
上午十点零七分,省纪委大楼顶层的阳光有些晃眼。
周慕云盯着办公桌上的U盘,染血的标签刺得他眼眶发疼。
“陈科长吞药了,”秘书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临前说‘影子不死’。”他的手指悬在U盘上方,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林振山在党旗下宣誓的样子,青铜U盘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谁放的?”他转身喝问,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窗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他看见楼下几名亲信正被押上警车,西装革履的样子像被拔了毛的鸡。
周慕云抓起U盘冲进安全柜,金属门闭合的瞬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网格,像极了青禾镇那片被挪用的易地搬迁安置房地基。
“叮——”手机震动。
他打开短信,是秘书发来的定位:城郊高速匝道,闽A·79K32。
周慕云的瞳孔缩成针尖,指节捏得发白。
楼下的警笛突然变调,像是某种号角,正撕开这座城市最后一层黑暗。
陆承宇被推进黑色SUV后座时,车窗映出他自己的脸。
他摸了摸鞋垫夹层,U盘还在。
后视镜里,便衣正在调试对讲机,背景音里混着模糊的“省厅”“突击检查”。
他望向车外,晨雾已经散了,阳光正漫过青禾镇的方向,那里的稻田该抽穗了吧?
林晚秋说过,等案子结了,要回去看一次金黄的稻浪。
“开车。”便宜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陆承宇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掠过的梧桐,忽然笑了。
他想起林晚秋在配电间说的最后一句话:“别让他们关灯。”现在他终于明白,有些光一旦被看见,就再也灭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