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刚刚起步,第一批酒还在窖里陈放,品质如何尚是未知数。
县城的铺子空置着,每天都是成本。
外面还欠着柯明华的债……千头万绪都需要她去操持去规划。
若是此时有了身孕,孕期的反应、身体的疲惫,会不会拖慢事业的脚步?
等到孩子生下来,哺育、照料,又要占据多少时间和精力?
她并非不愿付出,只是这一切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再者,她心里还有个担忧。
自己这具身体的年龄,放在这个时代还是在现代已经算是“高龄”了。
她听说过太多妇人因生产而迈不过鬼门关的事情。
万一自己有个什么好歹,留下冯田一个人,还有这摊刚刚有点起色的事业,又该怎么办?
这些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让她一路上都沉默着,只是被动地被冯田牵着走,眉头始终未能完全舒展。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陈登礼家。
陈家刚吃完晚饭,桌上还摆着未收拾的碗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
李大娘正在灶台边刷锅,见他们二人这时候过来,颇有些意外,连忙在围裙上擦着手迎上来:
“哟,闺女大侄,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吃过晚饭没?没吃大娘这就给你们下碗面去!”
说着就要转身去煮面。
杜若赶紧上前一步拉住李大娘的手臂:“大娘,别忙活了,我们吃过了来的。”
她顿了顿,脸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也从里屋走出来的陈郎中,声音低了些。
“我们过来,是想请陈叔……给我号号脉。”
李大娘是何等精明通透的人,一看杜若这欲言又止、面带羞赧的模样,心里立刻猜到了七八分。
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喜上眉梢,连连拍着杜若的手背:
“哎哟!好事啊!这是大好事!”
她赶紧扭头朝陈郎中喊道:“老头子!快,快给若若好好看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陈郎中闻言,也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示意杜若到里屋光线好些的地方坐下,又让李大娘点了盏更亮的油灯拿过来。
冯田紧张地站在杜若身后,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在她的肩膀上,掌心微微出汗。
陈郎中净了手,在杜若对面坐下,神色平和而专注。
“闺女,别紧张,放松些。”
他让杜若将手腕平放在脉枕上,手指轻轻搭上了她的腕间。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李大娘屏息站在一旁,满脸期待。
冯田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郎中的手指和表情。
陈郎中闭着眼,手指在杜若的腕间细细感受着,时而轻按,时而重取,神情专注。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一直没有说话。
杜若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厉害,仿佛要撞出胸腔。
冯田按在她肩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良久,陈郎中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杜若,又抬眼看了看她身后紧张万分的冯田。
他轻轻收回手,语气温和得近乎安抚:“闺女,脉象上看……是滑脉不足,沉取亦无异常。看来,这次是缘分还没到啊。”
他顿了顿,看着杜若瞬间有些怔忪的神色,继续温言道:
“不过你也别急,别往心里去。你的身子骨调理得不错,气血也旺健,底子是好的。孩子这事儿,讲究个缘分,迟早都会有的,放宽心,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也在杜若心里漾开了复杂的涟漪。
她愣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该松一口气,庆幸事业不会被打乱,担忧的事情暂时不会发生?
还是该感到难过?
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仿佛落了地,却又没有落在预期的地方,带来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抬手,又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如常。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