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郎中家出来，夜风似乎更冷了些。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了许多。
冯田依旧紧紧握着杜若的手，但那力道中之前的狂喜雀跃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言的支撑和安抚。
杜若则低着头，看着脚下被月光照得微微发亮的路面，心中那片空落落的感觉不断扩大，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对自己之前复杂情绪的茫然。
回到家，洗漱完毕，吹熄了油灯躺下。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睡意。
杜若翻了个身，习惯性地靠向冯田，将头轻轻趴伏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脸颊贴着他里衣下规律跳动的心脏。
一只手无意识地伸上去，缠绕着冯田散落在枕畔的一缕头发，一圈圈地绕着，仿佛借此排遣着心头的纷乱。
冯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他只是抬起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杜若的头发。
两人就在这黑暗与寂静中，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和呼吸，默默消化着那份期望落空的滋味。
寂静在房间里弥漫，但某种决心似乎也在悄然滋长。
忽然，杜若直起了身子，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向冯田模糊的轮廓。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清晰：“冯田，我想要个孩子。”
冯田也随着她坐起身，在黑暗中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稳地问：“想好了？”
杜若重重地点了点头，尽管冯田未必能看清，但她的语气毫无犹豫：“嗯，想好了，确定了。不纠结了。我想要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之前那些关于时机、关于事业的考量，在经历了这场空欢喜后，似乎都退居次位。
那种对拥有血脉延续的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
冯田伸出双臂，将杜若紧紧地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异常冷静和负责的语气说道：
“陈叔说你的身子没问题，那问题或许出在我身上。你先别急，也别胡思乱想。等明天，我上山跟余师傅交代一声，然后我们一起去县里，多找几个有名的大夫看看。总得弄个明白。”
他首先想到的是承担责任，而不是将压力归于杜若。
杜若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鼻尖有些发酸，心中却因他这番话而踏实了许多。“好。”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冯田便起身了。
他先去野塘找了余师傅，将今日的活计大致安排了一下，然后回家和杜若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两人一同往平阳县城赶去。
这一整天，他们几乎跑遍了县城里口碑不错的医馆。
冯田摒弃了所有羞涩和难为情，沉着地向每一位坐堂大夫描述情况，伸出手腕让对方诊脉。
杜若也在一旁，同样接受了不同大夫的诊察。
然而，辗转多家，得到的答案却几乎如出一辙。
那些大夫们在仔细望闻问切之后，给出的诊断都是：
两位身体底子都不错，气血经脉未见明显阻滞或虚亏之象，都不是不孕之象。
最后一位老大夫看着他们略显沮丧的神情，捋着胡须宽慰道：
“二位不必过于焦虑。生子之事，除了父母精血旺盛，也讲求一个机缘巧合，心境舒畅亦是关键。你们二人身体既无大碍，只需放宽心怀，顺其自然，缘分到了，自然瓜熟蒂落。”
带着几分无奈和释然，杜若和冯田返回了黄山头村。
既然身体无恙，那便只能将一切归咎于“缘分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