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让了几个来回,江大娘见杜若态度坚决,再看看那些确实无法再售卖的螃蟹,这才叹了口气,无奈地收下,嘴里还念叨着:
“你这孩子……真是的……”
然而,这份人情,江大娘显然记在了心里。
到了晚饭前,天色将暮未暮,大娃和二娃两个小子,像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杜若家院子,不由分说地将一个沉甸甸的小陶罐塞到杜若手里。
“姑姑,我奶让给的,说拌饭、拌面都好吃。”
大娃说完,不等杜若反应,两个小子便手拉着手,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一溜烟跑没影了,任凭杜若在后面怎么叫也不回头。
杜若有些疑惑地捧着还带着余温的陶罐,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醇厚的蟹肉混合着猪油的奇香瞬间钻入鼻腔,香得她几乎要醉倒。
她心中一动,赶紧拿着罐子回到厨房,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呀!”杜若忍不住低呼一声。
只见罐子里,是满满当当、色泽金黄诱人、油光锃亮的秃黄油。
杜若虽然厨艺不精,但在现代信息爆炸的时代,见识还是有的。
她深知这秃黄油做起来是何等费时费力。
需要将螃蟹蒸熟后,一点点耐心地将蟹黄和蟹肉小心翼翼地剔出来,不能掺杂一丝蟹壳。
然后,要用上好的猪油,以文火慢慢熬制,逼出蟹黄蟹肉中的所有鲜香,融于油中,直至成为这金黄璀璨、凝而不固的膏状。
这一小罐秃黄油,怕是江大娘带着两个孙子,埋头苦干了一整天,才将那些残蟹的精华完全提取出来。
且不说那对于江大娘来说算得上金贵的猪油,单就是这份心意和功夫,就重逾千斤。
杜若捧着这罐秃黄油,站在原地,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感动。
这时,冯田下完地笼回来了。
他走进灶房,看见杜若对着一罐东西发呆,便好奇地凑上前。
杜若回过神来,将秃黄油的来历和制作之繁复,一一说给冯田听。
冯田听完,看着那罐金光闪闪的秃黄油,也是半晌无言,最后感慨道:“江大娘真的是好人呐。”
“是啊,”杜若点头,“所以,咱们更不能辜负这份心意。”
她当即决定:“今晚,咱们就吃这个,秃黄油拌饭!”
为了配得上这罐珍贵的秃黄油,冯田特意舀了家里最好的新米,细细淘洗干净,用井水焖了满满一锅米饭。
米粒在锅中咕嘟作响,散发出特有的清香。
杜若则提着篮子去后院菜地,拔了一颗水灵灵脆生生的大白萝卜,回来削皮切丝,简单地煮了一锅清汤,只放了少许盐提味,清爽可口,正好可以解秃黄油的油腻。
饭焖好了,粒粒分明,香气扑鼻。
杜若用勺子挖了一大勺金黄的秃黄油,盖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
那滚烫的米饭瞬间将秃黄油的油脂和鲜香融化、激发,用筷子轻轻拌匀,让每一粒米都裹上那金黄浓郁的膏脂。
一口下去,极致的鲜、香、醇、厚在口腔中爆炸开来,蟹黄的丰腴、蟹肉的清甜、猪油的润泽,与米饭的甘甜完美融合,那种满足感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太好吃了!”冯田吃得头也不抬,含糊地赞道。
杜若也埋头苦干,只觉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吃过的最感动的一顿饭。
两人就着清爽的萝卜丝汤,竟然将一整锅米饭吃了个底朝天,连锅巴都没剩下,汤也喝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