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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南门狂士骂声覆 学宫夜浓灯影孤(2 / 2)

“我叫舒羞。” 樊姑娘 —— 也就是舒羞,声音软了些,大概是知道瞒不下去了,“北凉王让我跟着林探花,一是看看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二是帮他掩饰身份,不让人看出他是青州林家的人,免得被有心人利用,给北凉惹麻烦。”

徐凤年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明白了。徐骁定是早就知道林探花要来北凉,也知道他是被靖安王挑唆的,所以才派舒羞跟着,一来监视林探花,二来也能在关键时刻控制局面,不让事情闹大。

他拿着令牌,起身对红薯道:“看好她,我去见我爹。”

徐骁的书房在王府的最深处,里面摆满了兵书和地图,案上还放着一盏没喝完的茶,茶水已经凉了。徐骁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看得很认真,见徐凤年进来,头也没抬:“令牌是我给的,舒羞是我派去的。”

“爹,您早就知道林探花要来?” 徐凤年问道。

“嗯。” 徐骁翻了一页书,“靖安王想借林家的手给我添堵,还想趁机打探北凉的动静,这点小伎俩,我还看不出来?而且靖安王估计也在打林家的财权主意。” 他顿了顿,看向徐凤年,“林家掌着青州的盐铁财权,往后说不定能用得上,留着舒羞,也能多盯着林家的动静。”

徐凤年了然,没再多问,转身出了书房。回到梧桐院时,他对红薯道:“放了她吧。既然是我爹派来的人,就留在王府,往后跟着你做事,也好有个照应。”

舒羞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过关。她看着徐凤年,眼神里满是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妖娆的抱拳道谢:“多谢世子手下留情,舒羞往后定当尽心办事,绝不辜负世子和将军的信任。”

徐凤年摆了摆手,没再多说,转身往屋里走。姜泥跟在后面,小声道:“你就这么信她?万一她是骗你的呢?”

徐凤年回头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铜铃:“我爹的令牌不会假,而且…… 她要是想骗我,刚才就不会那么倔强了。”

风又吹过梧桐院,黄叶子簌簌地往下掉,落在舒羞的肩头。她看着徐凤年的背影,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 或许,留在北凉王府,也不是什么坏事。

……

上阴学宫的夜色,总带着股书卷气的清冷。已近三更,别处的灯火早熄了,唯有徐渭熊住的 大意湖还亮着盏油灯,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方小小的影,像块被揉皱的金箔。

院角的桂树开得正盛,晚风卷着细碎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带着点清甜的香。徐渭熊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卷各种书籍,笔尖悬在纸上,却半天没落下 —— 她手里攥着封信,信纸是北凉特有的粗麻纸,边缘还沾着点风沙的痕迹,一看就是从千里之外快马送来的。

案头的油灯晃了晃,火苗映在她脸上,明暗交错。徐渭熊虽然不是徐骁吴素亲生,却是北凉第一奇女子,从小就聪慧过人,剑术有成。可以说除了长相平凡和写字差两点之外,徐渭熊其余各方面都是惊才绝艳,是天下闻名的胭脂榜副评之首,更是十三岁就在北凉战阵上提剑杀人。眉眼清隽,带着几分英气,尤其是皱眉时,额间的川字纹浅浅露出来,竟有几分徐骁的执拗。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此刻却因为攥着信纸,指节泛白,连信纸都被捏出了几道深深的折痕。

学宫的夜很静,静得能听见桂花瓣落地的轻响,能听见油灯芯 “噼啪” 的微声,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 越来越快,像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把信纸又展开一次,目光落在那几行字上,明明已经看了三遍,却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信是北凉王府的老管家写的,字迹工整,却藏着几分急切。上面只写了两件事,却件件都像石头砸在徐渭熊心上。

第一件:“近日夜中,姜泥姑娘持刃入世子卧房,似有刺杀之意,世子未伤,姑娘旋即离去。”

徐渭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太了解姜泥了 —— 那个从西楚来的小丫头,性子傲得像株带刺的兰,这些年在王府里,嘴上总跟徐凤年对着干,手里的短刃也总亮着,可真要下手,却从来没狠过。前几年她还在北凉时,就见过姜泥趁徐凤年午睡,把他的发带换成了粉色的绸带,见过她把徐凤年的点心藏起来,却在他饿肚子时,偷偷塞给他块糖。

“刺杀?” 徐渭熊低声喃喃,指尖划过 “未伤” 两个字,心里却还是揪紧了 —— 就算没伤,那丫头拿着刀闯进去,徐凤年会不会慌?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故意逗她,反而让她更生气?她越想越不放心,好像已经看见姜泥红着眼眶举着刀,徐凤年却笑着伸手去碰她的头发,两人又闹得不可开交的模样。

她的目光往下移,落在第二件事上:“青州林氏子林文蔚,当今探花,孤身来北凉,于南门当众辱骂王爷与世子,现已被世子囚于地牢。”

“啪” 的一声,徐渭熊的指尖重重按在信纸上,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里像淬了冰 —— 青州林家?不过是掌着点盐铁财权的望族,也敢让子弟来北凉撒野?还敢骂徐骁和徐凤年?

她想起父亲徐骁 —— 那个总是穿着旧甲胄,手上满是老茧,却会在她小时候把她举过头顶的男人。这些年,父亲镇守北凉,抵御北莽,手里的刀染了多少血,心里的苦就有多少,却还要被这些酸儒骂 “残暴”;想起弟弟徐凤年 —— 那个总爱装纨绔,却在她离开北凉时,偷偷塞给她一包她爱吃的奶糖,说 “二姐,在学宫别受委屈” 的小子,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北凉的难,却还要被人骂 “无能”。

“活腻了。” 徐渭熊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怒气。她把信纸往案上一拍,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晚风带着桂花香涌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徐渭熊扶着窗棂,目光望向北方 —— 那里是北凉的方向,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江河湖海,她看不见王府的朱红大门,看不见徐凤年常去的梧桐院,更看不见父亲案头的兵书,可心里却像有根线牵着,越拉越紧。

她想起小时候在北凉的日子。那时候徐凤年还小,总跟在她身后,喊 “二姐,你教我识字”;父亲还会偶尔陪她们吃饭,给她夹块她爱吃的红烧肉,说 “渭熊,多吃点,长壮点才能保护你弟”;连姜泥,也只是个刚进府的小丫头,躲在回廊里,偷偷看她和徐凤年练字,眼神里满是羡慕。

可现在,父亲老了,弟弟长大了,要撑起北凉的担子,还要应付这些明枪暗箭;姜泥还在跟徐凤年闹别扭,却不知道外面的危险;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探花,敢在北凉的地盘上骂她的父兄 —— 她这个做姐姐、做女儿的,怎么能在千里之外的学宫,安安稳稳地读书?

自从母亲吴素在生下弟弟徐龙象不久即香消玉殒,大姐徐脂虎难以管理王府,父亲又不续娶,王府总得有个女主人来管理,徐渭熊自然成了最好最适宜的人选。自此徐渭熊成了徐凤年、徐龙象兄弟的半姐半母。两兄弟犯了错都是她出面教训,徐骁出面讨情都不给情面,自小就有那份威信在。北凉王府中,下人、丫环见她都噤若寒蝉,因为只有她真的敢教训人。

“不行,我得回去。” 徐渭熊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坚定。她转身,快步走到案前,把信纸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然后开始收拾行囊。

她的行囊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两本常读的兵书,还有徐凤年去年给她寄来的一把小匕首 —— 刀鞘是紫檀木的,上面刻着 “二姐,防身用” 几个字,她一直没舍得用。收拾衣服时,她不小心碰掉了案上的《六国兵法》,书里掉出一张纸条,是徐凤年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 “二姐,学宫的桂花是不是开了?我记得你喜欢桂花香,等我去看你,给你带北凉的沙枣糕”。

徐渭熊捡起纸条,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字,眼眶忽然有点红。她把纸条夹回书里,咬了咬唇,动作更快了 —— 她得快点回去,看看她的弟弟,看看她的父亲,看看那个总爱跟徐凤年闹别扭的姜泥。

“郡主,您这是……” 门外传来侍女青竹的声音。青竹端着盆热水进来,见徐渭熊正在打包行囊,吓了一跳,手里的铜盆差点没端稳,“您要去哪?明日还要上先生的课呢,您的《兵法注解》还没写完……”

徐渭熊抬头,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却依旧坚定:“青竹,明日你去给先生说一声,我要请假,回一趟北凉。”

“回北凉?” 青竹愣了,连忙放下铜盆,走到她身边,“郡主,您的课业还没完成呢!先生说,您的《兵法注解》写得最好,还要让您在下周的学宫论辩上发言……”

“课业哪有我弟弟重要!” 徐渭熊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徐凤年那边出了点事,姜泥那丫头又闹脾气,还有人敢骂我爹和我弟,我要是不回去看看,怎么能放心?”

她顿了顿,想起徐凤年小时候被人欺负,她拿着木剑冲上去保护他的模样,嘴角轻轻扬了扬,又很快沉下来:“我得回去,免得那小子又惹出什么事,还得好好说说姜泥 —— 总拿着刀比划,万一真伤了人怎么办?还有那个林探花,敢骂我家人,总得给个说法。”

青竹还想劝,可看着徐渭熊的眼神 —— 那眼神里满是执拗和担忧,跟王爷徐骁简直一模一样,知道劝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郡主,那您路上小心,我明日一早就去给先生说。”

“嗯。” 徐渭熊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叫住青竹,“对了,我桌上那本《论六国军制与北凉军的异同》,你明日把它抄几份,下发给学宫的所有人,让他们先讨论着,把各自的看法写下来,等我回来,我要检查。”

青竹愣了愣,没想到郡主都要走了,还惦记着课业,连忙点头:“是,郡主,我明日一早就办。”

徐渭熊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头收拾行囊。油灯的光映着她的侧脸,明明是女子,却透着股不输男子的英气和担当 —— 她是上阴学宫的学子,要完成课业,要钻研兵法;可她更是徐骁的女儿,是徐凤年的姐姐,要护着她的家人,要为她的家人讨公道。

夜色更深了,学宫的其他屋子早已一片漆黑,只有观星轩的灯还亮着。徐渭熊收拾好行囊,把它靠在门边,然后走到案前,重新坐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笔 —— 是给先生的请假信,字迹工整,却带着几分急切。

写完信,她又站到窗边,望着北方的夜空。天上的星星很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她想起北凉的夜空,比这里更亮,星星更多,徐凤年总爱拉着她,坐在王府的屋顶上,指着星星说 “二姐,你看那颗最亮的,是不是娘在看着我们?”

“娘,我要回去了,保护弟弟,保护爹。” 徐渭熊在心里默念。

她这辈子,最护短的就是徐家的人。别人说她爱钻牛角尖,说她固执,可她不在乎 —— 她的父亲,为了北凉,扛下了多少骂名;她的弟弟,为了北凉,故意装成纨绔,受了多少委屈;她作为徐家的女儿、徐家的姐姐,要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还读那么多书,学那么多兵法有什么用?

窗外的桂花瓣又落了几片,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点凉。徐渭熊握紧拳头,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 —— 明日一早就出发,快马加鞭回北凉。回去后,先问问徐凤年,姜泥到底为什么要拿着刀找他;再查查那个林探花,看看是谁在背后挑唆,敢让他来北凉撒野;还要跟父亲说说话,看看他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是不是又熬夜看兵书。

她转身,吹灭了油灯。观星轩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行囊靠在门边,静静等着天亮 —— 等着带着它的主人,踏上回北凉的路,踏上保护家人的路。

夜色里,上阴学宫很静,可徐渭熊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凉,飞到了她的家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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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

北凉南门闹嚷嚷,世子携泥看一场。

青衫探花骂声扬,专骂徐骁与凤郎。

凤年笑指马车向,入府骂得更酣畅。

及至朱门见匾额,探花腿软心发慌。

梧桐院中生茶香,递过铁剑语铿锵。

若有胆气便杀我,算你汉子敢担当。

探花握剑手发抖,剑尖难近半寸长。

凤年又指绿衣娘,杀她便放你还乡。

依旧犹豫不敢上,反口狡辩语颠狂。

是她诱我来北凉,非我本意骂贤良。

凤年冷笑挥袖忙,地牢好生把身养。

林家已被靖安盯,待他露脸再释放。

绿衣忽掏玄铁令,舒羞本是王府郎。

问得徐骁言属实,便解绳索免捆绑。

千里学宫灯影晃,渭熊闻讯心发慌。

连夜收拾行囊去,明归北凉护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