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来时好走些,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冲淡了密道里的腥腐气。王胖子走在最前头,肚子饿得咕咕叫,嘴里不停念叨着烤鸡烤鸭,间或夹杂几句对那螭蛊的吐槽,倒让沉闷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我说小白同志,”胖子忽然回头,拍了拍白泽的胳膊,“那养魂玉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真能养邪祟?”
白泽摩挲着手里的布包,指尖能感受到玉佩传来的丝丝凉意,那上面的黑气虽淡,却带着一股阴邪的缠缚感。“养魂玉本是古籍里记载的异宝,据说能温养残魂,但若用邪术炼制,就能反过来吞噬生魂,滋养阴物。”他顿了顿,看向吴邪,“血眼咒引邪祟聚集,这养魂玉恐怕就是用来收纳那些邪祟的‘容器’,有人在刻意培育它们。”
吴邪皱眉:“培育邪祟?图什么?”
“要么是为了害人,要么……是为了某个更大的局。”解雨臣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山神庙看似偏僻,但若我没记错,往前翻三座山,就是当年‘陈皮阿四’采过矿的废弃矿区。”
“陈皮阿四?”吴邪心里一动,那位老爷子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阴狠,“你是说,这事儿可能跟他留下的烂摊子有关?”
“不好说。”解雨臣摇摇头,“但这养魂玉的符文风格,倒是有点像他那一派的路数。”
张起灵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走在吴邪身侧,黑金古刀的刀鞘偶尔碰撞到岩石,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投向左侧的密林深处,竖瞳微缩。
“怎么了小哥?”吴邪立刻警惕起来。
张起灵没回答,只是抬手往密林里指了指。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丛晃动,隐约有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又是螭蛊?”霍秀秀握紧了手里的铁丝。
“不像。”白泽凝神听了听,“没有鳞片摩擦的声音,倒像是……人的脚步声。”
“人?”胖子掏出工兵铲,“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该不会是跟咱们一样来倒斗的?”
解雨臣示意大家别动,自己则捡起一块石子,屈指弹向那片树丛。石子穿过枝叶,没入深处,只听“哎哟”一声痛呼,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汉子从里面滚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把柴刀,脸上满是惊慌。
“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霍秀秀喝问道。
那汉子挣扎着爬起来,看到他们一行人,尤其是看到张起灵手里的黑金古刀时,脸色骤变,腿一软差点跪下:“仙……仙长饶命!我就是个砍柴的,路过此地,没、没别的意思!”
吴邪打量着他,这汉子身上虽然沾着泥土,但衣料干净,手上也没有常年砍柴磨出的厚茧,眼神闪烁,显然没说实话。“砍柴?这荒山里哪有什么柴给你砍?”他上前一步,“老实说,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们?”
汉子眼神慌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解雨臣忽然笑了笑,语气轻柔:“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刚从山神庙出来,里面的螭蛊味道可不太好,你要是不想进去跟它们作伴,就乖乖交代。”
“螭蛊?!”汉子脸色瞬间惨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你们……你们真的从那庙里出来了?”他咽了口唾沫,终于咬咬牙,“我说!我是山下村子里的,村长让我来看看庙里的动静,说、说那里面有山神爷显灵,让我们定期送祭品……”
“祭品是什么?”白泽追问。
“就是、就是些鸡鸭……有时候,也会送些……活物……”汉子声音越来越小,“前几年村里丢了个孩子,有人说是被山神爷收去当祭品了……”
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这哪是什么山神爷,分明是那养魂玉在吞噬生魂。
“你们村长是谁?”吴邪问道。
“是、是刘老五……他说他是山神爷的代言人,村里大小事都归他管……”
解雨臣和吴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这刘老五,十有八九就是炼制养魂玉、布下血眼咒的人。
“胖子,把他看住了。”解雨臣吩咐道,“我们先去村子里看看,顺便会会这位刘村长。”
胖子拍着胸脯应下来,把那汉子反剪了胳膊押着。一行人继续往下走,没多久就看到了山脚下的村子。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房屋都是老旧的土坯房,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褪色的红布,看着有些诡异。
他们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那里,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们,正是那汉子口中的刘老五。
“几位外乡人,来我们这穷山沟干什么?”刘老五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
解雨臣笑了笑,走上前:“路过此地,想借个地方歇歇脚,顺便问问,村长知道山神庙里的‘山神爷’,是用什么喂大的吗?”
刘老五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手里的拐杖重重一顿:“放肆!竟敢亵渎山神爷!给我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村里的壮丁都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锄头镰刀,眼神狂热,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看来是不打算好好谈了。”吴邪活动了一下手腕,握紧了工兵铲。
张起灵已经拔刀出鞘,黑金古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霍秀秀的铁丝“唰”地展开,苏九儿指尖的狐火重新燃起,这一次,比在密道里明亮了许多。
一场新的较量,在寂静的山村口,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那枚藏在布包里的养魂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微微发烫,上面的黑气,也变得浓郁起来。
刘老五的拐杖刚顿在地上,那些冲出来的壮丁就跟疯魔了似的扑上来。他们眼神发直,动作却格外迅猛,手里的锄头镰刀带着风声劈过来,压根不像是普通村民该有的身手。
“这些人被下了咒!”白泽一眼就看出不对劲,那些壮丁脖颈处都隐约浮着一层黑气,和养魂玉上的邪气如出一辙,“别下死手,伤了他们的魂体就完了!”
“知道了!”吴邪应着,工兵铲横扫出去,精准地磕开一把劈向苏九儿的镰刀。那持镰的汉子闷哼一声,被震得后退几步,眼神里的狂热却丝毫未减,转身又要扑上来。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光掠过之处,只挑对方的手腕或脚踝,既让他们失去行动力,又不伤要害。他身法快得像道影子,往往壮丁刚扬起锄头,手腕就已经被刀背砸中,农具“哐当”落地,人也疼得蜷在地上。
霍秀秀的铁丝更显巧劲,专缠对方的胳膊腿。她身形灵活地在人群里穿梭,铁丝一绕一收,就有两个壮丁被捆成了粽子,踉跄着滚作一团。“你们这些人,被个老东西骗得团团转,值得吗?”她一边动手一边喊,可那些壮丁像是听不见,依旧嗷嗷叫着往前冲。
苏九儿的狐火这次没带杀伤力,金色的火苗在她指尖跳跃,落在被打倒的壮丁身上,竟像温水似的渗进皮肤里。那些人脖颈处的黑气被狐火一燎,顿时淡了些,眼神也清明了一瞬,只是很快又被狂热覆盖。“这咒术能强行锁住他们的神智,”苏九儿喘着气,“得先找到源头!”
解雨臣早就盯上了刘老五。他避开两个壮丁的夹击,足尖在石碾子上一点,身形如燕子般掠到刘老五面前:“刘村长,控制村民的,是你手里的东西,还是山神庙里的养魂玉?”
刘老五被他逼得后退两步,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戳,杖头竟弹出一截三寸长的尖刺:“外乡人,管太多会死得很难看!”他说着就挺杖刺向解雨臣心口,动作又快又狠。
解雨臣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尖刺,手指在杖身上一搭一拧,刘老五只觉手腕剧痛,拐杖“当啷”落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解雨臣已经扣住他的咽喉,另一只手掀开他的衣襟——老人枯瘦的胸膛上,赫然贴着一张暗黄色的符咒,符咒中央用朱砂画着的,正是血眼咒的符文!
“果然是你。”解雨臣指尖用力,符咒瞬间被撕了下来。
刘老五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地上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而那些被符咒控制的壮丁,在符咒离体的瞬间,动作猛地一僵,眼神里的狂热褪去,纷纷抱着头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搞定。”王胖子押着那个砍柴汉子走过来,踹了刘老五一脚,“老东西,装神弄鬼的,这下栽了吧?”
白泽蹲下身,捡起刘老五掉在地上的拐杖,发现杖身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卷泛黄的布帛。他展开布帛一看,上面用毛笔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养魂玉的炼制方法,末尾还画着一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着废弃矿区深处的一个密室。
“他不是主谋。”白泽指着布帛上的落款,“这上面写着‘奉三爷令’,三爷是谁?”
解雨臣的脸色沉了沉:“能让陈皮阿四的人喊三爷的,只有那个老家伙——吴三省。”
吴邪的心猛地一揪。三叔?这事儿怎么会扯上他?
就在这时,被捆着的砍柴汉子突然挣了挣:“仙长……我知道三爷是谁……前几年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来过村里,给了刘老五一大笔钱,让他照做……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戴眼镜的男人?吴邪和解雨臣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那个总跟在三叔身边的潘子?不对,潘子从不戴眼镜。
“他还说什么了?”白泽追问。
“说……说要在矿区养出‘血眼太岁’,用来……用来打开什么门……”汉子哆哆嗦嗦地说,“刘老五就是被他蛊惑,才用村民的生魂喂养魂玉,说是为了给太岁积阴德……”
“血眼太岁?”吴邪皱眉,这名字听起来就邪性。
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是活物,以阴煞为食,百年成太岁,千年生血眼,能蚀万物,亦能开冥途。”
众人都愣住了。开冥途?难道他们要打开的是……阴曹地府的入口?
刘老五这时缓过劲来,趴在地上狂笑:“晚了……你们都晚了!养魂玉的邪气已经引动太岁苏醒,矿区的门……马上就要开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远处的废弃矿区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冲天而起,遮得半边天都暗了下来。
“不好!”白泽脸色煞白,“他说的是真的!太岁醒了!”
解雨臣当机立断:“胖子,把村民都集中到安全的地方!小哥,吴邪,跟我去矿区!秀秀,九儿,你们带着白泽随后跟上,注意安全!”
“好!”众人齐声应道。
张起灵已经提着刀往矿区方向冲去,吴邪紧随其后,解雨臣最后看了一眼混乱的村子,也拔腿跟上。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矿区的山道上,身后是越来越浓的黑气,以及隐约传来的、如同巨兽咆哮的诡异声响。
阳光彻底被黑气吞噬,天地间一片昏暗。这场由养魂玉引发的风波,显然才刚刚开始。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三爷”,以及那所谓的“冥途之门”,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所有人的心里,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通往矿区的路比山神庙的密道更难走,震感越来越强,脚下的碎石不断滚落,远处的黑气像活物般翻滚,隐约能看到矿区的钢架结构在黑气中扭曲变形。
“这玩意儿比螭蛊邪性多了!”吴邪被震得一个趔趄,抓住旁边一棵歪脖子树才稳住身形,“小哥,你确定那太岁能开冥途?”
张起灵没回头,黑金古刀的刀身泛着冷光,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古籍记载,血眼太岁是阴阳缝隙里长出来的东西,百年聚形,千年生眼,眼开之时,阴阳通路会被撕开一道口子。”
解雨臣从背包里摸出几张符纸递给吴邪:“这是我备着的破煞符,等会儿靠近了不管用没用先贴上。还有,等下看到太岁的血眼,千万别对视,那玩意儿能勾魂。”
说话间,三人已经冲到矿区边缘。废弃的矿洞入口被黑气笼罩,洞口的铁皮门早已被撕成碎片,地上散落着不少锈蚀的工具,还有几具穿着工装的骸骨,看姿势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碎的。
“看来之前有人来过。”解雨臣蹲下身检查骸骨,“骨头里还带着黑气,死了不超过三个月。”
吴邪心里一沉:“是刘老五说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不好说,但肯定和‘三爷’脱不了干系。”解雨臣起身时,忽然注意到骸骨手里攥着半张照片,照片上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站在矿洞前比划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让吴邪心里猛地一跳——像极了失踪的三叔。
“这照片……”吴邪刚要伸手去拿,矿洞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搏动声,像是巨大的心脏在跳动,黑气翻涌得更厉害了,隐约有无数只惨白的手从黑气里伸出来,抓向洞口的碎石。
“它醒了!”张起灵突然拔刀,刀光劈向洞口的黑气,黑气被劈开一道口子,里面露出一团巨大的肉状物体,那东西表面布满了褶皱,像无数张人脸挤在一起,最中间的位置长着一只血红的眼睛,正缓缓睁开,眼白里布满了血丝,瞳孔里映出三人的身影。
“别看!”解雨臣猛地按住吴邪的头,自己却飞快地移开视线,“那眼睛能映出人的生魂,被它盯上就会被拖进去!”
吴邪只瞥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脑子里像有无数人在尖叫,他赶紧闭上眼睛,将破煞符往自己额头上一拍,符咒瞬间燃起金光,眩晕感才退了些。
“这玩意儿怎么打?”吴邪咬着牙问,手里的工兵铲都在抖。
“打它的根!”张起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指向太岁底部,那里有无数根肉色的触须扎根在矿洞深处,“它的本体在地下,血眼只是显形的出口!”
话音未落,太岁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血眼里射出一道红光,直扑张起灵!张起灵侧身避开,红光落在旁边的钢架上,钢架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冒着黑烟。
“妈的,还带远程攻击!”吴邪骂了一句,从背包里摸出雷管——这是他从密道里捡的,本来想留着炸障碍物,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胖子他们要是在就好了,这玩意儿用炸药轰肯定管用!”
“别冲动!”解雨臣拉住他,“这东西和阴阳通路连着,炸了它可能会把通路彻底撕开,到时候更麻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霍秀秀的声音:“我们来了!”
只见霍秀秀、苏九儿和白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白泽手里还拿着那枚养魂玉,玉佩上的黑气已经浓得化不开,正在微微发烫。“这养魂玉和太岁有感应!”白泽举起玉佩,“它在吸收太岁的邪气!”
苏九儿指尖的狐火比之前亮了数倍,金色的火焰在她掌心跳动:“我恢复得差不多了,狐火能烧邪祟,我试试能不能烧断它的触须!”
她说着就往前冲,狐火化作一道火线射向太岁的触须,触须被狐火一燎,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黑烟,却没断,反而扭动着缠向苏九儿!
“小心!”霍秀秀甩出铁丝缠住触须,用力往后拉,“这玩意儿不怕火!”
白泽忽然喊道:“用养魂玉!它是邪祟的容器,能暂时困住太岁!”
吴邪立刻反应过来,接过白泽手里的养魂玉,趁着霍秀秀牵制住触须的瞬间,纵身跳到太岁身上,将养魂玉狠狠按在血眼旁边!
养魂玉一接触到太岁,立刻爆发出强烈的黑光,玉佩上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太岁的褶皱蔓延开。太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血眼猛地闭上,触须剧烈扭动,黑气翻涌着往回收缩。
“有效!”吴邪死死按住养魂玉,只觉得手心烫得像要烧起来,“小哥!快!”
张起灵早已跃到太岁底部,黑金古刀高高举起,刀身凝聚起一层白光,猛地劈向最粗的那根触须!
“咔嚓!”
触须应声而断,墨绿色的汁液喷溅而出,太岁的搏动声瞬间变弱,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血眼彻底闭上,巨大的肉状物体开始萎缩,最后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只留下那枚养魂玉落在地上,上面的黑气渐渐褪去,恢复了玉石的本色。
震感停了,天空的黑气慢慢散开,阳光重新照下来,落在狼狈的众人身上。
吴邪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养魂玉,忽然发现玉佩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吴”字。
“这玉佩……”他抬头看向解雨臣,“是三叔的?”
解雨臣拿起那半张照片,又看了看玉佩:“十有八九。但他为什么要养太岁开冥途?”
张起灵捡起地上的黑金古刀,擦去刀身的污渍:“不是他。”
“什么?”吴邪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