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山神庙格外安静,只有火堆偶尔爆出的火星声。吴邪靠在神像底座上睡得并不安稳,后背的伤口时不时抽痛,梦里全是血晶炸裂时的红光和黑影里挣扎的人脸。他猛地抽搐了一下,额角沁出冷汗,恍惚中感觉有人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股清清凉凉的气息顺着脖颈漫上来,像是浸了草药的帕子擦过皮肤。
“别乱动。”白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吴邪费力地睁开眼,看见白泽正半跪在他面前,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燃尽的灰烬落在他手背上,带着点微热的触感。
“做噩梦了?”白泽问,指尖还残留着画符时的灵力,轻轻按在他后心,“我给你渡了点灵力,能睡得安稳些。”
吴邪喉咙发紧,刚想说“没事”,就见张起灵从神像后面转出来,手里拿着根刚添过的柴火,默默扔进火堆里。火光“噼啪”一声亮起来,照亮他眼底的担忧——显然刚才也没睡沉,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解雨臣不知何时也醒了,正靠在对面的墙角,手里转着发夹,见吴邪睁眼,挑眉道:“再折腾下去,伤口别想好了。”话虽硬,语气里却没了白天的刺。
霍秀秀和苏九儿挤在神像另一侧的草堆里,睡得正香,苏九儿的狐尾无意识地搭在霍秀秀腿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吴邪看着眼前这阵仗,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讷讷道:“吵醒你们了?”
“你那哼哼唧唧的动静,想不醒都难。”解雨臣哼了一声,却从包里摸出块压缩饼干扔过来,“饿了就吃点,别总琢磨些有的没的。”
白泽已经收回了手,正低头用布巾擦着指尖的符灰。吴邪看着他小臂上包扎的伤口,忽然想起刚才梦里的画面——他好像看见白泽被黑影缠住,自己却怎么也冲不过去。那股无力感太真实,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白泽,”他咬了口饼干,含糊道,“刚才那残魂……你对付它的时候,是不是很吃力?”
白泽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笑意温和:“还好。有你们在,省了不少力。”
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他灵力快耗尽了。”
一句话让火堆旁的空气静了静。吴邪这才注意到,白泽的脸色比刚才在通道里时还要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刚才对付残魂时那道惊艳的剑影,原来耗了他这么多力气。
“那你还硬撑着给我渡灵力?”吴邪的声音有点闷,把没吃完的饼干塞回包里,“你自己调息去。”
白泽刚想说“无妨”,就被解雨臣打断:“他说得对。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养精神,真有什么事,我们还能指望不上?”解雨臣说着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再说,真要出事,也轮不到你先冲。”
这话里的别扭关心,连吴邪都听出来了。他看了解雨臣一眼,又看了看张起灵——对方正望着火堆出神,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黑金古刀的刀柄,像是在随时戒备。
白泽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让周围的气氛松快了不少:“好,不硬撑。”他往火堆边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那我先歇会儿,有事……喊我一声。”
话音刚落,他就闭上了眼睛。也许是真的累极了,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悠长。
吴邪和解雨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点默契的东西。吴邪往白泽身边挪了挪,用自己的影子挡住些跳动的火光,免得晃着他;解雨臣则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轻轻搭在白泽肩上——夜里的山风还是带着寒气。
张起灵站起身,走到山神庙门口,背对着他们站定,黑金古刀斜握在手里,身影在月光下拉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火堆渐渐弱下去,只剩下暗红的炭火。吴邪靠回神像底座,这次没再做噩梦。他能听见白泽平稳的呼吸声,解雨臣偶尔翻动发夹的轻响,还有门口张起灵不动如山的气息。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安稳感。好像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哪怕身处荒郊野岭的破庙里,也能睡得格外踏实。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白泽先醒了。他看着身上的外套,又看了看靠着神像打盹的吴邪,守在门口的张起灵,还有抱着膝盖闭目养神的解雨臣,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
他轻轻把外套叠好,放在解雨臣身边,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新的一天开始了,前路或许还有未知的危险,但白泽看着身边这几个并肩作战的人,忽然觉得,再难的路,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山神庙的木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被巨力从外面攥住,木屑簌簌往下掉。张起灵猛地转身,黑金古刀瞬间出鞘,刀光在晨光里划出凛冽的弧线。
“来了。”他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鹰。
白泽几乎与他同时站起,腰间的灵剑自动跃入掌心,剑身在初阳下泛着霜雪般的冷光。他瞥见庙门外涌来的黑雾——比昨晚的残魂更浓郁,里面隐约翻涌着无数扭曲的肢体,显然是被血眼咒惊动的邪祟聚集而来。
“是尸煞群!”白泽的声音沉如寒冰,灵剑嗡鸣着震颤,“它们被血腥味引来的!”
吴邪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第一时间抄起工兵铲:“小花,护着秀秀她们!”
解雨臣的发夹已化作短刀,他将霍秀秀和刚醒的苏九儿护在身后,指尖的刀光泛着冷意:“放心。”
黑雾瞬间涌进庙门,当先一只尸煞青面獠牙,指甲泛着乌黑的毒光,直扑离门最近的张起灵。张起灵侧身避开,反手一刀劈在尸煞脖颈,黑血喷涌而出,尸煞却像没知觉般,脑袋歪在一边仍往前扑。
“砍心口!”白泽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嘶吼,他脚尖点地,身形如白鹤掠起,灵剑带起一道银弧,精准地刺穿另一只尸煞的心脏。那尸煞动作一僵,瞬间化作黑烟消散。
吴邪看得清楚,挥着工兵铲猛砸向尸煞心口,果然听见“噗”的闷响,那怪物应声倒地。但更多的尸煞从黑雾里钻出来,转眼就把小小的山神庙挤得满满当当。
“太多了!”霍秀秀甩动铁丝缠住两只尸煞的腿,却被更多的手臂撕扯,“白泽哥,有没有办法清场?!”
白泽一剑挑飞扑向吴邪的尸煞,额角渗出冷汗——昨晚耗损的灵力还没补回来,持续御使灵剑让他胸口阵阵发闷。但他看了眼被尸煞围攻的吴邪,护着女孩们步步后退的解雨臣,还有独自挡在庙门的张起灵,眼神骤然一厉。
“张起灵,借刀势!”
张起灵瞬间会意,黑金古刀横扫而出,逼退身前的尸煞,同时将一股刚猛的阳气灌注刀身。白泽抓住这刹那的空隙,灵剑与黑金古刀在半空相抵,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银蓝剑光突然暴涨数尺,如一道惊雷劈开黑雾!
“破煞!”
白泽的声音带着灵力透支的颤抖,却异常坚定。他提着灵剑冲进尸煞最密集的地方,剑光所过之处,尸煞纷纷化作黑烟,连缠绕的黑雾都被撕裂出一道缺口。吴邪和解雨臣立刻跟上,一个用工兵铲砸开漏网之鱼,一个用短刀护住白泽的侧翼,三人竟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张起灵守在庙门,将试图从外面涌入的尸煞尽数斩杀,刀光起落间,竟为白泽的剑势筑起一道稳固的屏障。
霍秀秀看得目瞪口呆,扯了扯苏九儿的袖子:“他们……配合得也太默契了吧?”
苏九儿指尖凝着狐火,随时准备支援:“生死里磨出来的默契,比什么都牢靠。”
白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灵剑的光芒渐渐暗淡。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忽然感觉两股暖流从左右传来——吴邪的工兵铲柄抵在他后背,解雨臣的短刀也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两人虽没说话,却用各自的方式传递着力量。
张起灵的刀势也愈发凌厉,显然是在为他分担压力。
白泽心中一热,猛地咬破舌尖,借着痛感凝聚起最后一丝灵力。灵剑再次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这一次,剑光里竟掺了点金红——那是吴邪的血气与解雨臣的内力,混着张起灵的阳气,在他剑上凝成一股新的力量。
“去!”
他将灵剑往前一送,剑光如长龙般席卷而出,瞬间吞噬了满庙的黑雾。尸煞在光芒中凄厉地嘶吼,转眼便消散无踪。
光芒散去时,白泽踉跄着后退,灵剑“哐当”落地。吴邪和解雨臣同时伸手扶住他,张起灵也收刀回鞘,快步走过来,眼神里带着掩不住的关切。
“灵力……耗尽了。”白泽靠在吴邪怀里,声音微弱,却笑了笑,“搞定了。”
吴邪刚想说什么,就见解雨臣已经从包里翻出补气的药丸,不由分说塞进白泽嘴里:“闭嘴养气。”
张起灵默默捡起地上的灵剑,用布巾仔细擦去上面的黑污,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庙外的晨光彻底透了进来,照亮满地狼藉,也照亮三人交叠的影子。白泽靠在吴邪怀里,感受着身边两道坚实的气息,忽然觉得,就算灵力耗尽,只要这些人在,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
解雨臣的短刀在晨光里划出诡谲的弧线,刚扶住白泽的手臂猛地一收,身形已如蝶穿花般掠向庙门——那里又有新的黑雾在凝聚,比刚才的尸煞群更显粘稠。
“胖子呢?”吴邪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混战里竟没见到王胖子的身影。话音未落,就听庙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屋顶的瓦片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