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陌尘,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瞬间消散无踪,只留下一句无声的叹息。
几乎在无名消失的同一刹那,房门被一股巨力轰然震开。
君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刃,死死钉在刚刚被惊醒、正撑着坐起的陌尘身上。
他一步步走进房间,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空气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讥讽和压抑不住的狂怒:
“小尘儿……背着我跑到这幽冥鬼城……是想做什么?嗯?”
他逼近床沿,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陌尘完全笼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就那么喜欢逃?那么……不为我考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以为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堵在喉咙里,化作更加汹涌的怒火。
陌尘被他狂暴的气势逼得下意识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他看着君笙眼中那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怒火和深藏其中的恐惧,心中那点因无名离去的失落瞬间被巨大的酸涩和心疼取代。
他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不适,主动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轻轻抚上君笙紧绷的、带着冰冷杀意的脸颊。
“阿笙……”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温柔,清晰地传入君笙耳中:“我没有逃。”
他迎视着君笙那双被怒火和恐惧烧红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因为……我想找你。
所以,才来到这里。”
“找我?”君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的怒火更盛,一把攥住陌尘抚在他脸上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俯身,将陌尘更紧地逼向墙壁,灼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脸上,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没有灵力……你怎么穿过重重界壁,来到这幽冥鬼城?嗯?”
陌尘吃痛地蹙眉,却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青荣……是青荣带我来的。” 他试图解释。
“鬼王青荣?”君笙眼中的血色瞬间暴涨,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好,很好,我现在就去撕了他。”
他转身欲走,暴戾的气息几乎要摧毁整个房间。
“阿笙。”陌尘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恳求和急切:“冷静点。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
“我想的哪样?”君笙猛地甩开他的手,回头死死盯着他,眼中是受伤和极度的不信任:“我只知道,我的君后,在我遍寻不到、几近崩溃的时候,和一个不知所谓的‘朋友’,躲在这幽冥鬼域的客栈里。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想?”
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涌上陌尘心头,连日来的疲惫、身体的痛苦、此刻的误解和君笙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交织在一起,他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带我回去……阿笙,我累了……真的累了……” 声音里带着哀求。
“累了?”君笙冷笑,眼中的怒火并未因这哀求而熄灭,反而燃起更深的偏执:“又在骗我,是不是?
小尘儿,你到现在……还要骗我吗?” 他步步紧逼。
“我没有骗你。”陌尘抬起头,直视着他,眼神坦荡而疲惫:“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主动伸出手,想去牵君笙的手。
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苍白纤细的手,君笙眼中的狂怒风暴似乎凝滞了一瞬。最终,那滔天的怒火被强行压下,化作一声压抑的冷哼。
他不再言语,一把抓住陌尘的手腕,力道依旧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空间之力瞬间包裹两人。
眼前光影变幻,下一刻,已身处月影殿熟悉的寝殿之中。
君笙猛地甩开陌尘的手,力道之大让本就虚弱的陌尘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现在,”君笙转过身,眼神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审视着陌尘,声音带着压抑的暴风雨:“告诉我,你还认识谁?那个青荣?还有谁?说。”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掌控一切的答案。
陌尘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手腕,背对着君笙,声音冷淡而疏离:“没有谁。如果你听不进去,就先出去,你该冷静冷静。”
无名的混沌力虽然让他体内有了一丝微弱的灵力流转,勉强抵抗着阴寒,却也让他此刻的疲惫感更重。
“出去?”君笙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他几步上前,挡在陌尘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又是这样,敷衍我是吧,不理我是吧。
每次都是这样,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他的声音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无法掌控的焦躁。
陌尘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心中的委屈和怒火也升腾起来,他抬头,毫不退缩地迎视着君笙:“你已经娶了我,用这月云星、用你的关心把我困在你身边了。
你还想怎样?难道我连去见一个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银发随着他激动的情绪微微晃动。
“朋友?”君笙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他猛地抓住陌尘的肩膀,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丝疯狂的嫉妒:“‘朋友’?好一个朋友。
小尘儿的朋友真多。
半个月前,就在这床榻上。
你不是还抱着我,说对不起我,要好好陪着我的吗?
怎么转眼之间,就多了这么多神通广大的‘朋友’?” 他手上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
肩上传来的剧痛让陌尘闷哼一声,他奋力想挣脱:“你……无理取闹。
放开我,滚出去。”
“我要说不呢?”君笙非但没松手,反而猛地将陌尘拉得更近。
就在两人身体贴近的瞬间,君笙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扫过陌尘的身体。
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彻底引爆了君笙最后一丝理智。
他脸上的怒意瞬间被一种扭曲的、近乎癫狂的笑意取代,眼神变得幽深而危险,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呵……呵呵……小尘儿……你果然……厉害得很啊……”
他缓缓低下头,凑近陌尘苍白的脸,灼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廓,如同毒蛇吐信:
“身体里……竟然有了灵力?”
“是哪个‘朋友’……如此神通广大,对小尘儿这般‘好’?嗯?引荐一下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一步一步,将陌尘逼得连连后退。
陌尘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疯狂惊得心头狂跳,下意识地后退,脚下却绊到了床沿,身体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向后跌坐在柔软的床榻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欲望,再不见半分平日的温柔,只剩下掠夺和掌控。
“弟子日日用树灵本源、用空间神力温养着你……生怕你冷了、痛了、消散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戾气和被背叛的痛楚,手指粗暴地抚过陌尘冰凉的脸颊:“你却背着弟子……去见别人?嗯?”
“别喊我师尊,你滚。”陌尘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双手抵在君笙坚实的胸膛上,却如同蚍蜉撼树:“你就是个疯子。
我都已经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泪水因愤怒和委屈涌上眼眶。
“相信你?”君笙冷笑。
他低头,鼻尖几乎触碰到陌尘的鼻尖,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和宣告:
“你还知道自己已经是我的人了,师尊……” 他愤怒道。
“不要这样,阿笙。”陌尘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不仅仅是愤怒,更带着一种失控的、走火入魔般的狂暴力量。
他心中大骇,强压下恐惧,试图用言语唤醒他的理智,声音带着颤抖:
“缘生复灭皆往已,唯与君心不负卿……奈何我们情深缘浅。
你气息不稳,神魂在反噬。
别被恶念心魔所控,快打坐凝神。
别走火入魔。”
“闭嘴。”君笙厉声打断,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被汹涌的黑暗吞噬。
他低头,带着惩罚意味的吻粗暴地落在陌尘的颈侧,留下清晰的痕迹,声音含糊而充满欲望: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是本君的君后。
既然身体‘恢复’了……” 他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掠夺和占有:“那就该好好做你该做的事。”
他猛地直起身,不再压制陌尘,反而向后靠坐在床头的软垫上,姿态慵懒而充满侵略性:“小尘儿,过来……”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陌尘身上:我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你过来。”
陌尘:“收手吧,快点用树灵压制魔气,得了我的术法神通就不要轻易被魔气侵染神魂。”
陌尘身体一僵,瞬间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是定身术。
“阿笙。”他惊怒交加,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恐慌:“解开定身术,你神魂不稳,再这样下去会……”
“过来。”君笙不为所动,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如同盯着猎物的猛兽。
空气凝固得如同寒冰。
陌尘看着君笙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深不见底的痛苦,看着他眉宇间因神魂反噬而隐隐浮现的暗色纹路……
所有的挣扎、愤怒、屈辱,最终都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那叹息里,是深深的心疼,是无奈的妥协,是最终极的悲悯。
“……好。”陌尘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平静:“解开定身术……如你所愿。”
声音很轻,却带着尘埃落定的决绝。
为了安抚这个因他而疯魔的人,为了这不知何时就会戛然而止的相伴,他甘愿放下所有尊严,承受一切。
君笙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的狂喜和病态的满足。
他指尖微动,解开了定身术,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乖……就是这样,本君很高兴……” 他张开手臂。
陌尘缓缓起身,如同提线木偶,走向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看看……”君笙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和一丝扭曲的得意,手指缠绕着陌尘汗湿的银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
“清冷高洁的仙尊…真厉害……” 他舒展身体,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陌尘始终沉默着。
“师尊,说话……”君笙似乎不满于他的沉默,俯身贴近,擦去他额角的汗珠,声音带着诱哄和命令:“你看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就让弟子,来帮你。”
陌尘:“阿笙…够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阿笙,你这是想让我在你面前消失。”
这声痛呼,像是一盆冷水,骤然浇在了君笙被欲火和疯狂灼烧的神经上。
他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和得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的茫然和……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悔恨。
他低头,看着身下人苍白如纸的脸,布满泪痕的眼角。
“好……先……休息一下……”君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动作变得无比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惶恐的小心翼翼。
“对不起,我不想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和别人见面,否则我会心慌意乱。”
过了一会儿,陌尘便因极致的痛苦和疲惫,意识再次沉入昏昏沉沉的黑暗边缘。
君笙看着怀中人彻底脱力、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模样,眼神终于彻底恢复了清明。
那清明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自责。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般,为陌尘擦拭额头的汗水,换上柔软的干净寝衣,然后将他轻轻搂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他低头,脸颊贴着陌尘汗湿冰凉的银发,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陌尘苍白的颈侧。
手掌带着无尽的悔意和颤抖,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陌尘柔软的发丝,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一遍遍重复着:
“小尘儿,我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有看见你才能让我安心,内心平静。”
寝殿内,只剩下君笙压抑的、痛苦的哽咽,和怀中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那枚藏在陌尘枕下的混沌玉佩,在黑暗中,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温润而坚定的光芒,让昏睡的他无法联系无名。
君笙发现了那诡异的玉佩,竟然生生将玉佩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