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荣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家平日里威严莫测的主上,此刻却像个听墙角的市井小民,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大人,不是走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冥王保持着那个偷听的姿势,头也没回,只抬起一只手,朝着青荣的方向招了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这难得近距离观看,走什么?”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又极其认真地补充道,语气充满了学术探讨精神:“来来来,一起学习学习……”
青荣:“……”
殿内,寒玉石榻冰冷的光泽映着陌尘苍白的脸。
君笙没有再强行压下去,他依言放开了对陌尘的禁锢,转而盘腿坐在了榻边,挨着陌尘的身体。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陌尘额前汗湿的乱发,目光沉沉地落在他惨白的面容上,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心疼:“小尘儿该不会又骗我,真的很痛吗?”
那点过往的“劣迹”让他不敢全然放心。
陌尘无力地躺在冰冷的石榻上,闻言,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一只手无意识地捂住了剧痛翻搅的胸口位置,声音虚弱却清晰:“被乱刀砍死,你不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真实的、令人心悸的苦楚。
君笙的呼吸微微一窒。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目光扫过陌尘身上那些仍在缓缓渗血的狰狞伤口,眼底翻涌着深沉的痛色。
片刻,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倒是忘了我的小尘儿最怕痛。
我有个解痛的方法,要不要尝试一下?”
陌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双因疼痛而显得格外湿润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微弱的希冀:“什么……方法?”
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君笙没有回答,只是再次俯身而下。
他动作利落地直起身,双膝分开跪在陌尘身体的石榻上,高大的身躯重新投下阴影,将陌尘笼罩其中。
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腻。
他伸出手,指腹带着微暖的温度,极其小心地、隔着破碎的衣料,轻轻抚过陌尘手臂上一道不算太深的伤痕边缘。
那触感,灵力拂过,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然后,他俯下身,凑近陌尘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惑人:“感觉怎么样?”
那温热的抚触和耳畔的私语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战栗,瞬间盖过了部分尖锐的疼痛。
陌尘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一丝,甚至牵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虚弱的笑意:“你这是安抚你自己,还是安抚……”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痛楚依旧顽固地盘踞着。
然而他后面的话,再一次被堵了回去。
君笙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他的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某种急切的安抚,细腻的再次落了下来。
这一次,不再是强势的掠夺,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
先是轻柔地印在那两片因失血而冰凉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留下一点温热的烙印。
接着,那温软的唇瓣沿着下颚的线条滑落,无比珍重地吻上他的喉结,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抖。
他执起陌尘那只抵在他胸前的手,拂过狰狞的伤口,轻柔地、一遍遍地亲吻着。
那冰凉的手指和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仿佛在亲吻最易碎的珍宝。
每一次亲吻落下,都像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在陌尘被剧痛占据的感知里激起一圈圈异样的涟漪:“阿笙,你这是在给我疗伤,这是哪里学来的套路。”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又在那温柔的攻势下绷紧,喉间溢出几声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喘息,带着难耐的痛楚和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依赖:“阿笙,够了,我感觉好多了。”
“别动,这几处伤口太深,你乱动的话,你树灵的仙灵之气可进不了你体内。”
就在君笙的手探向陌尘衣袍的系带,想要褪去那碍事的遮掩时,陌尘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和羞耻感猛地抬头。
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尚能动弹的手臂,有些慌乱地按住了君笙的手腕,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哀求:“别在这里,我……”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总能看到那扇紧闭的殿门。
君笙的动作再次停顿。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陌尘,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心疼,还有一丝被打断的、强行压抑的躁动。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俯身,用一个更深、更缠绵的吻,封住了陌尘所有未尽的言语和推拒。
这个吻带着安抚,也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温柔地撬开他的齿关。
“阿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陌尘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浑身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彻底软在了冰冷的石榻上,所有的力气都离他而去,只剩下被动的承受。
“因为小尘儿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唇齿间的纠缠,身体各处传来的温软触感,交织着伤口的剧痛,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沉溺的旋涡。
“这算什么答案。”
他只能发出一些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和细碎的呻吟,身体在君笙身下微微颤抖着,分不清是痛的,还是别的什么。
“小尘儿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陌尘试图推开他起身。
“小尘儿,我帮你疗伤,别动。”
君笙的吻终于离开了那被吮吸得微微红肿的唇瓣。
“你管这叫疗伤?疗伤就好好疗,动作太大,痛,撕扯道伤口真的好痛,让我自己休息几天就成,真的不用这样。”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陌尘被褪开些许的衣襟下,露出的那片肌肤上。
“你自己看,身上的那些刀伤是不是都在慢慢恢复。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看着小尘儿受伤,我心疼。”
他看着原本属于玉色温润的胸膛和腰腹,如今布满了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刀痕,他心绞痛着:“阿笙也受伤了,你痛不痛,要不你先给自己疗伤。”
他看着君笙身上鲜红的皮肉翻卷着,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茬,狰狞得如同被野兽啃噬过。
那些刺目的伤痕,烙印在陌尘的心中,每一道都像是狠狠剜在他的心尖上。
片刻后经过仙灵之气的渡送,伤口也在愈合。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神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翻涌着暴戾的杀意、深不见底的心疼,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痛楚。
“阿笙,你对我这么好,可是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俯下身,冰凉的薄唇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虔诚,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印上离心脏最近的那一道最深的伤口边缘。
那触感温柔拂过滚烫的砂砾,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然后,是下一道,再下一道……
他的吻,沿着那些狰狞的轨迹,缓慢地、珍重地游移。
“你不用给我什么承诺,只需要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我就行。”
每一次落下,都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一种试图将自身力量渡过去的笨拙努力,仿佛这样就能抚平那些残酷的痕迹。
“阿笙,停下,别折磨我了,痛……”
“小尘儿,痛并快乐着,很快就不痛的,感受一下我的真诚相待,我这是在给你渡修为替你疗伤,别多想。”
“阿笙,别这样,真的痛,轻点……”
他一边亲吻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边抬起头,目光沉沉地望进陌尘因痛楚和情动而水汽氤氲的眼眸深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苦汁:“小尘儿,痛就代表着伤口在恢复。”
陌尘:“嗯,阿笙你真好。”
许久他再次问道:“还要赌吗?”
陌尘:“如今也学会撩拨我了,你长大了,也让我感到温暖。”
那里面,是痛到极致后的疲惫质问,是后怕,是再也不能承受失去的恐惧。
“小尘儿还没回答我赌不赌?”
陌尘的意识在剧痛的深渊和情欲的浮岛间剧烈地摇摆沉浮。
“不赌了,我们聊点别的。”
君笙的吻落在他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每一次都像点燃一小簇火焰,烧灼着痛楚的神经末梢,又带来一种令人战栗的、近乎麻痹的慰藉,不过那些伤真的好了大半。
“小尘儿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聊天?”
陌尘此时头晕目眩,哪有精力去回答他的问题。
他感觉身体深处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燥热,冲淡了失血的冰冷。
那无处不在的酥麻感如同细小的电流,在四肢百骸乱窜,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脚趾,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泣音的娇喘。
“小尘儿的声音真好听。”
陌尘再次推开他:“阿笙,你准备什么时候接任天神。”
“小尘儿就那么想我去坐那个位置?”
那声音溢出唇瓣,短促而破碎,随即被他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吞咽回去。
可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痉挛般的悸动,却让更多的、细碎而诱人的呻吟难以控制地从齿缝间泄露出来,在空旷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笙为什么这么抗拒……那个位置?”
“因为我不想忘记你……”他小声嘀咕着。
陌尘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异样感觉并没有听清楚他刚刚讲了什么。
许久君笙才说道:“好了,今日就到此结束,我不闹你了,好好休息。”
殿门外,冥王的耳朵几乎要嵌进门板里。
里面那些模糊不清的低语、压抑的喘息、还有那一声声短促得令人浮想联翩的娇吟……传入他的耳膜。
他听得正全神贯注,眼睛也死死扒着一条细微的门缝,试图捕捉里面哪怕一丝一毫的剪影,脸上的表情混杂着兴奋、好奇和一种“大开眼界”的惊叹。
突然,青荣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在他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大人,您耳朵红了。”
“咳……”冥王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差点弹起来。
他瞬间直起身,脸上那点偷窥的兴奋被一种被抓包的尴尬迅速取代,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他毫不犹豫地反手,一把捂住了青荣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动作快得带起了风声,语气急促,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慌乱:
“没眼看。走走走……仙尊的伤好了,不用我们操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半拖半拽地,几乎是架着被蒙住眼睛的青荣,脚步凌乱又飞快地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那扇紧闭的殿门,终于彻底隔绝了内外所有的声响和窥探,只留下殿内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纠缠不清的、带着痛楚与慰藉的温热气息。
几日后,君笙望着睡的安稳的陌尘,转头对冥王说:“小尘儿帮忙照顾几天,本君出去一趟。”
冥王只能应声点头。
瓦舍的残垣断壁在昏沉天幕下投出狰狞的影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废墟之上。
君笙踏出空间通道,落脚处便是这灵界炼狱的中心。
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狼藉堆叠的腐肉与断指,像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无声诉说着曾发生在此地的暴行。
墨池雨跪坐在那片污秽中间,双手沾满乌黑黏稠的血块,正疯狂地拍打着浸透了血的地面,每一次落下都溅起腥臭的污点,染脏了他破烂的衣襟和惨白的脸。
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殿下。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绝望和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撕裂。
一旁的墨雪死死抱着他颤抖的手臂,泪水在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决绝:“哥哥,别这样。
罪魁祸首还活着,我们去杀了他。
给爹娘,给天巫国的百姓报仇。”她眼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火焰。
“报仇?”一个阴冷滑腻的声音如同毒蛇般从废墟的另一端传来:“就凭你们这两只丧家之犬?”
国师的身影出现在残破的街口,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沉默移动的“人”。
那些东西有着人的轮廓,皮肤却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眼珠浑浊无光,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涎水混合着污血滴落。
它们行进无声,只有沉重的脚步踏过碎石,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墨池雨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如同濒死的野兽看到了仇敌。
他一把抓起掉落在地、剑刃已崩出豁口的长剑,嘶吼着:“来得正好,我要把你们……大卸八块,给殿下陪葬。”
他像一道血色的闪电,不管不顾地冲入那片青灰色的潮水中。
剑光起初凌厉如电,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片污血和残肢。
墨池雨的身影在怪物群中左冲右突,如同暴风中的一叶扁舟。
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抓痕深可见骨,咬痕处皮肉翻卷,泛着不祥的乌黑,剧毒正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生机。
他的动作越来越沉,剑招变得迟滞,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闷哼。
“呃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厮杀声。
墨池雨的心脏猛地一缩,循声望去,身躯颤抖,手中的剑发出一声翁鸣掉在了地上,那个画面让他双眼瞪大,不知所措。
墨雪被数只怪物同时扑倒,撕扯。
单薄的身影瞬间被淹没。
骨头碎裂的脆响、皮肉被活生生撕开的黏腻声响、怪物争抢吞咽的低吼……
如同最残忍的声音,狠狠砸在墨池雨仅存的理智上。
“雪儿……”墨池雨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嚎,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却被更多的怪物死死缠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更多的爪子抓破了他的后背,利齿咬穿了他的肩膀。
他踉跄着,视线开始模糊,手中的剑重若千钧,每一次抬起都耗尽他最后的力气。
终于,他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倒在地,腥臭的涎水滴落在他脸上,无数青灰色的身影遮住了天空。
他放弃了。
闭上眼,等待着最终的撕裂。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清晰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池雨,够了。我带你回去。
他们的因果,你无须再背负。”
墨池雨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艰难地睁开一线缝隙,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虚影:
“你……是谁?”
无名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叹息:
“哎,连哥哥都认不出?
最后问你,走,还是不走?”
哥哥?
墨池雨混乱的脑中闪过一丝极其遥远模糊的温暖,随即被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和刻骨的仇恨淹没。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不……走,我要……报仇。
为殿下,为雪儿。”
那声音沉寂下去,只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叹息:“执念深重……罢了。”
虚影消散无踪。
下一刻,剧痛彻底吞噬了他。
无数尖锐的利齿刺穿了他的身体,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一点微不可察的幽光,从自己碎裂的身体中逸出,被一只凭空出现的、修长而稳定的手轻轻拢住,收进一枚古朴的戒指里。
君笙站在那片修罗场的边缘,冷眼旁观着墨池雨最后的挣扎与湮灭,直到那缕属于墨池雨的残魂被空间戒纳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这血腥炼狱只是一幅无关紧要的画。
国师站在怪物群后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君笙,脸上竟扯出一个扭曲而贪婪的笑容,声音嘶哑如破锣:“顾药师?
呵,果然没死。
和地上这些没用的废物就是不一样。”
君笙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密密麻麻、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青灰怪物,仿佛在清点一堆垃圾。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这些,就是全部的‘东西’了?”他甚至连“载体”或“妖物”这样的词都吝于使用。
国师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张开双臂:
“自然,此乃老夫毕生心血。
足以……”
“绞杀。”
国师的话被两个冰冷到极致的字眼无情打断。
君笙甚至没有抬一下手指。
他指间那枚古朴的空间戒骤然亮起幽暗深邃的光芒,如同宇宙深处睁开的魔眼。
无声无息间,一股恐怖到无法形容的力量骤然降临。
噗!噗!噗!噗!噗!
如同无数气泡同时破裂。
国师身后那密密麻麻、乌泱泱一片的青灰色怪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在同一瞬间,从头到脚,寸寸崩解。
化作漫天飞灰。
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瞬间被一股焦糊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奇异气味取代。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怪物大军,后一刻已化为地上厚厚一层灰白色的齑粉。
“什么?”国师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骇。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视为底牌、耗费无数心血炼制的“大军”,在对方口中竟如蝼蚁般被瞬间抹除。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爆发出疯狂的光芒,枯瘦的手爪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电般抓向身侧一直木然站立、如同傀儡的景无。
“给我挡住……”
他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毫无防备的莫无狠狠拽到自己身前。
噗嗤……
几乎就在莫无被拉过来的瞬间,那道无形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恐怖力量余波,如同最锋利的铡刀,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莫无的身体。
拦腰斩断。
莫无的上半身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表情飞起,下半身还僵立在原地。
鲜血和内脏如同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瞬间将国师染成一个血人。
“呃啊……”国师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踉跄后退,景无滚烫的鲜血糊了他满脸满身。
他看着地上莫无瞬间失去生机的两截残躯,又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眼中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扭曲的快意,甚至没看莫无一眼。
然而,他嘴角那点庆幸的弧度尚未完全绽开,就彻底僵死在脸上。
因为君笙那双冰冷的眼睛,正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那眼神,比万载玄冰更冷,比无底深渊更幽暗。
“瞬步九天。”君笙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
他的身影在原地瞬间模糊、消失。
下一刻,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国师头顶的虚空之上,居高临下,如同神明俯瞰尘埃。
他抬起右手,那枚空间戒再次亮起,幽光比之前更甚,仿佛要将周围的光线都吞噬进去。
戒指对准了下方惊骇欲绝的国师,以及景无那两截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残尸。
“碎魂。”
“湮灭。”
冰冷的宣判,如同天道法则。
嗡……
以空间戒为中心,一个无形的、扭曲的旋涡骤然生成。
虚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裂开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一股无法抗拒的、足以碾碎一切物质与灵魂的恐怖吸力爆发出来。
“不……”国师发出了此生最凄厉、最绝望的嚎叫,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他拼命挣扎,试图逃离,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攫住,不可逆转地被拖向那旋转的虚空裂口。
他脚下的地面,莫无的残尸,甚至那些怪物化作的灰白色齑粉……
国师的身体在无声的恐怖中碎裂,血肉、骨骼、连同他扭曲惊骇的面容,都在那毁灭性的力量下化为最细微的沙粒。
他最后那声戛然而止的惨嚎,连同景无破碎的残躯,以及这片废墟上所有残留的罪恶痕迹,都被那不断扩大的虚空裂口彻底吞没。
最终化作一个微不可察的黑点,随即彻底消失。
风卷过废墟,扬起地上残余的灰白粉末。
整片瓦舍区域,除了君笙脚下立足的一小块地方,所有的怪物残骸、甚至他们存在过的气息和血腥……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仿佛这片天地间从未有过那些妖物。
君笙缓缓落回地面,空间戒的幽光彻底敛去。
他垂眸,看着自己干净依旧的手指,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湮灭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枚古朴的戒指,冰冷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却足以令天地失温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在这片被彻底净化的废墟上轻轻回荡:
“小尘儿…你看,这些碰过你的脏东西…连往生忏悔的资格,都没了。”
“既然你不忍心杀,我就替你都杀掉。”
“你的那套慈悲心,悲天悯人的性子救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