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幽冥府疗伤(1 / 2)

一场无边无际的“梦”,囚困着陌尘的意识。这里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

这里没有光亮,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却又仿佛囊括了世间万物。

一念生,昆虚界的云海便在虚无中翻涌;一念灭,灵界王宫的琉璃瓦便在意识里碎裂成齑粉。

善与恶的界限在此地彻底消融,它们不再是泾渭分明的河流,而是彼此纠缠、吞噬、又不断重生的命运纠缠。

他“看”着那些因他而起的杀戮、背叛、绝望、分食…

如同观看一幕幕无声的游戏。

“原来与善恶道…如此不同。”

陌尘的意识在虚无中低语,没有悲喜,只有一种洞悉本质后的苍凉:“善恶尚有对立,万物…终归一墟。”

他“看”向那场属于天巫国的终局:

血腐症的溃烂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幸存者绝望的瞳孔里迅速蔓延。

昔日熙攘的街道,只剩下被风卷起的、沾着黑色脓血的破布,和散落在墙角、被啃噬得只剩白骨的残骸。

废弃的房屋门窗洞开,像一张张无声嘶吼的嘴。

连乌鸦都避开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唯有蝇虫在腐肉上嗡嗡作响,奏响着亡国的最后哀歌。

王宫的废墟上,几只皮毛脱落、眼睛赤红的野狗,为了争夺一截爬满蛆虫的断臂,发出濒死的厮咬声。

国师府的业火早已熄灭,只余下焦黑的丹炉和遍地散落的、无人再敢触碰的毒丹残渣。

整座城,连同它承载过的希望、恐惧、挣扎、疯狂…最终都坍缩成一捧被血与火反复淬炼、又被绝望彻底冰封的死灰。

虚无的另一隅,君笙的意识在剧烈的痛楚与混沌中沉浮。

他“经历”这一切,感受着身躯被撕裂的痛苦,更感受着灵魂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他“看”着那个被他扑倒、被他噬咬、却最终将戒指塞入他魔爪的陌尘。

他“看”着人群如同鬣狗般扑上,匕首的寒光映着那些因求生而彻底扭曲的脸。

他“看”着陌尘被撕开衣襟的胸膛,看那柄生锈的柴刀如何割断那脆弱的脖颈。

他感受着自己魔躯上落下的一刀又一刀,感受着血液和生命一同流失的冰冷,感受着最后将头颅抵在那片冰冷颈窝时,他是害怕的。

灵魂深处迸发出的、足以撕裂混沌的剧痛与明悟。

“原来…如此…” 君笙的意识在血与痛的洪流中发出无声的嘶吼,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洞悉:“太子殿下…陌尘…

你究竟…为何而活?”

意识海翻涌,一幕幕画面强行灌入。

是为守护?还是为那高高在上的神权?

灵界王宫,他为护母后周全,不惜以身犯险,与国师周旋。

却唤不醒他们内心的善。

是你的善让他们的恶意滋生。

什么是善,你的善是建立在别人的恶念之上,所以你也是个恶人。

而他面对被魔化的自己,他放弃抵抗,以血相饲,试图唤醒。

是为承诺,是为师徒情,还是…那深埋心底、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愫。

最后…面对分食他血肉的疯狂百姓,他放弃挣扎,只求护着他的顾药师离开。

那一刻,他是为谁而战?

又为谁…甘心赴死?

“你为百姓的责任而活,却因责任引来觊觎,祸及灵界。”

“你为灵界的亲情而战,却护不住母亲,护不住子民。”

“你为唤醒我…或者说,为你心中那点微末的情意…而死…”

君笙的意识冰冷地剖析着,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用你本体的死亡…用你这具承载了所有因果、所有爱恨的躯壳的彻底毁灭…这不是善心,这是善带来的恶念。”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炸开。

“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我体内被你善恶意志所污染的混乱…终于…彻底消散了。

小尘儿在救我。”

他感受到束缚灵魂的最后枷锁,随着陌尘本体鲜血的流尽、生命的逝去轰然破碎。

那被强行灌入的善恶意志碎片,那因爱生怖、因怖生魔的扭曲执念,如同被阳光曝晒的污雪,瞬间消融殆尽。

只留下最原始、最纯粹、也最…可怕的不同的“君笙”。

“哈哈哈…” 意识的笑声在虚无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一丝扭曲的狂喜:“原来…原来我一直追逐的,一直面对的,一直想要得到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你。”

“那两具善恶分身…才是你投入最多心念、最多力量、也最多…‘情’的造物吧?”

君笙的意识如同淬毒的刀锋,切割着这个残酷的真相:“难怪…难怪你对他们的消散,反应如此剧烈…”

“没关系…都没关系…” 他的意识在虚无中凝聚,如同即将破茧而出的毒蝶,闪烁着幽暗而危险的光:“既然我遇到的都不是真正的‘小尘儿’…既然已经抓到了你的本体,那就休想逃出我身边。”

那意识中最后残留的、属于“顾药师”的温柔与悲悯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决绝。

“待我…找到你所有的分身…”

“待我…将你的分身心里也种下我的身影,小尘儿就应该不会逃避我了。”

“我要将你…从那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本体神只上…

彻底拉下来。

到那时…

你…就永远只能待在我身边了。”

永远……”

虚无之中,再无陌尘的意识回应。

只有君笙那扭曲而疯狂的执念,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荡起无声却足以吞噬一切的涟漪,预示着另一场风暴的开端。

而天巫国的废墟之上,血雨依旧冲刷着那两具早已冰冷的躯体,冲刷着这片被神明与众生共同遗弃的、名为“绝望”的坟场。

幽冥界深处,冥王府阙森严,万年不化的玄冰泛着幽蓝光泽。

中央寒玉石榻上,两具躯体并排而卧。

左边那位银发铺陈如月华倾泻,眉目清冷,正是神木仙尊。

右边那位墨发凌乱,眉峰紧锁,哪怕昏迷也带着一股子执拗的戾气,正是君笙神君。

两人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大人,” 鬼王青荣搓着手,绕着石榻转了第三圈,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压着嗓子问:“这二位祖宗…到底何时醒来?

就这么干躺着…真不会出啥幺蛾子?” 他眼神时不时瞟向君笙,总觉得这位神君下一秒就能暴起拆了冥王殿。

冥王相宜端坐一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碧幽幽的“忘川引”,眼皮都没抬:

“急什么?仙尊之前交代得清清楚楚,引魂大阵启动,天巫国枉死怨魂已悉数投入轮回盘,这可是有功德的好事。

至于这两位…”

他抿了口茶,咂咂嘴:“按仙尊吩咐,已从四季宫取来了‘冰肌仙露’,浇灌神魂,修补肉身。

估摸着…时辰快到了。”

他放下茶盏,下巴朝旁边空着的寒玉凳一努:“坐下,喝茶。

干站着,魂体都给你晃散了。”

青荣不情不愿地坐下,屁股只沾了半边凳子,眼睛还黏在石榻上,压不住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大人,您给透个底儿呗?

这两位…搁这儿玩啥呢,红尘历劫。

情劫还是死劫?

整得这么轰轰烈烈、血里呼啦的。”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市井听墙角的热乎劲儿:“您看那君笙神君,昏迷了都一副‘老子要杀人’的凶相,仙尊倒是…啧,躺得跟画中仙似的。”

相宜斜睨了他一眼,指尖在光滑的寒玉桌面上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瞬间笼罩了茶桌范围。

他这才慢悠悠地又给自己续了杯茶,眼底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光芒:“青荣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本座与你…细细道来。”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吊足了胃口。

“您快说。”青荣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上手去摇相宜的胳膊。

“咳,”相宜清了清嗓子,摆出讲古的架势,身体微微前倾:“这事儿啊,得从根儿上捋。

咱们这位仙尊大人,看着九天寒月似的清冷孤高,实则…”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瞥了眼榻上安睡的陌尘:“骨子里,疯得很。”

“疯?”青荣眼睛瞪得溜圆。

“可不是嘛。”相宜一拍大腿,虽然鬼王没大腿,但气势得有:“你想想,正常人谁能修出两具活蹦乱跳、还能跟自己吵得不可开交的分身?

善恶道修到这份上,离走火入魔也就一线之隔了。本座曾看过一本绝密典籍…”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仿佛怕被榻上的人听见。

“什么典籍?”青荣的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

“《仙尊往事录》”相宜吐出书名,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署名嘛…是那个个叫‘无名’的前辈物写的。

里面详详细细记载了仙尊早年下凡历劫的诸多…咳,‘风流韵事’。”

他挤了挤眼,表情促狭。

青荣听得心痒难耐:“然后呢?跟君笙神君有关?”

“那倒无关,那时君笙可能还是个孩子呢,也说不定还没出生……”

相宜啜了口茶,润润嗓子:“仙尊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早早就盯上昆虚界这位根骨奇绝、脾气更绝的君笙想收为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主要是那疯疯癫癫的善恶道和无情道还有其它道倾囊相授。

主要还是想带他逃出这天牢。

可你猜怎么着?” 他又故意停下。

“哎呀大人您别卖关子了。”青荣急得直跺脚使得魂体虚影晃动。

相宜嘿嘿一笑:“那位君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人家撂下话了,拜师?

不干,要娶。

就要娶仙尊当道侣。

要么让仙尊喊他夫君,要么他就杀了仙尊,找到他的转世再娶仙尊。

小小年纪不学好,语出惊人……” 他模仿着君笙那斩钉截铁的语气,惟妙惟肖。

“这样隐秘的事大人怎么知道?”

“那场梦境是外放的,当时好多仙家都瞧见了,后来君笙的事传了出去,见脸面都没了。

仙尊消失了好一阵,后来听无名前辈说仙尊去了混沌雾另一边的昆虚界。

天帝陛下才派了仙家到这边来看着仙尊,希望仙尊尽快回去。只要回去以前一切既往不咎。

如今看来,仙尊是不想回去了。”

青荣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瞄了眼石榻上昏迷的君笙,又看看仙尊,表情复杂:

“这…这胆子也忒肥了,然后呢?

仙尊没一巴掌拍死他。”

“拍死?”相宜嗤笑一声,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仙尊他什么脑回路?

他觉得,嘿,有意思。

越是有挑战性,他越来劲儿。

你不是不修我的道吗?

你不是想娶我吗?行啊。

本座陪你玩。” 他摊了摊手,一脸“你瞧瞧这疯劲儿”。

“所以…这天巫国这一出惨绝人寰的大戏…他们两说不定乐在其中……”青荣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看向陌尘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以及一丝丝看热闹的兴奋。

“君笙应该是知道仙尊布的局。”相宜斩钉截铁:“他自己那善恶道修岔劈了,无情道也卡在瓶颈。

他就琢磨着,让君笙这小子也去体验体验这俩道的‘妙处’。

结果呢……”

青荣:“如何?”

他朝石榻努努嘴,幸灾乐祸:“玩脱了呗,把自己本体都搭进去历劫。

我看呐,仙尊这次,怕是把自己也玩进去了,情根深种而不自知哦。” 他摇头晃脑,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青荣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咂咂嘴:

“仙尊…果然够无聊…也够疯。”

相宜:“那可不,仙尊本事大着呢,他又不是只懂这两道。”

青荣:“那本《仙尊往事录》…

大人您还有副本不?”

相宜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高深莫测地一笑:“此乃绝密,岂能轻易示人?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瞟向青荣:“青荣,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哥俩儿,被派到这蓝灵星域幽冥界,是干嘛来的?”

青荣一脸茫然:“啊?不是…不是管理轮回,维系阴阳秩序吗?”

“肤浅。”相宜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下桌面,外面听就是没声音:“那是明面上的活儿,暗地里…”

他再次压低声音,几乎只剩气音:“本座和遥清是天帝陛下派来‘观察’兼‘记录’君笙和仙尊之间发生的事情。

那边的神魔大劫,”他朝头顶虚无指了指:“快到尾声了。

咱们的任务,就是把这边发生的、尤其是涉及到这些‘特殊人物’,「他眼神瞟向石榻」的重要事件,详详细细记录下来,特别是他们钻了什么空子,最后汇总上报给天帝陛下。”

“钻空子?”青荣更迷糊了。

“笨。”相宜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天庭那些大能,犯了天条被打落凡尘受罚的,或者像仙尊这样‘自愿’下来‘体验生活’的,真那么老实?

这边蓝灵星域幽冥府,灵界,连同它附属的万千小世界,天地规则与那边仙界不同。

他们就是钻了这个规则的空子。

名义上是受罚、是历练,实际上…”

他冷笑一声:“是借这边的天地秩序,躲避那边即将到来的、真正的‘杀劫’。

一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

青荣恍然大悟,随即又忧心忡忡:“那…那咱们还能回去吗?

听说回去的通道已经关闭…”

相宜往后一靠,舒服地呷了口“忘川引”,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回去?回去干嘛?看天帝陛下脸色?

受那些清规戒律束缚。

哪有在这儿逍遥自在?

无拘无束,还能近距离观摩这些大佬们…咳,精彩纷呈的‘表演’。”

他朝石榻方向努努嘴,笑得甚是开心:“况且,他要是能在这边重新建立一个仙界天庭,那也是他本事大。”

就在这时……

“哼…” 一声极轻、却带着刺骨寒意的冷哼,突兀地响起。

青荣和相宜瞬间僵住,如同被冻住的鹌鹑,脖子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向石榻。

只见石榻之上,君笙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沉淀了疯狂血色、淬炼过无边绝望后的、令人心悸的幽暗与…毁灭性的偏执。

他根本没看旁边依旧沉睡的陌尘,那冰冷刺骨、如同实质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偷聊八卦的冥王和鬼王身上。

青荣吓得魂体一阵波动,差点当场表演一个“鬼影消散”。

相宜端着茶杯的手也抖了一下,碧绿的茶水洒出几滴,落在寒玉桌上,嗤嗤作响。

君笙缓缓坐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压抑的骨节摩擦声。

他微微歪头,视线扫过相宜,又落在青荣身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堪称邪异的弧度,声音沙哑低沉,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聊得…挺开心?”

“继续说啊。”

“本君…也想听听。”

“那本…《仙尊往事录》…在哪儿?”

相宜打趣道:“开玩笑的,神君大人别当真。”

片刻后……

陌尘的意识终于从那片扭曲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天巫国灭国的场景里跌出来的,醒来后身体被撕碎的不像样子。

他浑身浴血,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深可见骨的刀痕,新鲜的血污几乎将他整个人浸透。

隐约记得摔落在冰冷的玄黑殿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再无声息。

感觉君笙就站在几步之外,身形骤然绷紧如拉满的硬弓,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那双眼眼,瞬间冻结成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

他几乎是瞬移过去,单膝重重砸在陌尘身侧,伸出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冥王嘀咕着:“这结界还开着,他怎么听的见。”一个带着点困惑的声音在殿内角落响起。

这细微的嘀咕,被另一阵声音骤然掐断。

“咳咳…咳……”榻上的陌尘猛地呛咳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那些狰狞的伤口,涌出更多的血沫。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在君笙那张写满惊怒与焦灼的脸上。

“小尘儿。”君笙的声音绷得发紧,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溃堤。

他再不顾及其他,伸出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又无比坚定地将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揽入怀中,让陌尘虚弱的头颅靠在自己坚实的颈窝。

他一手环住陌尘的腰背,另一只手带着近乎虔诚的轻柔,拂开他额前被冷汗和血污黏住的碎发,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染着血色的、冰凉失温的唇瓣。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灼人的急切,仿佛身后那两位存在,冥王和他的青荣不过是两尊无关紧要的石像。

陌尘靠着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让他眉头紧锁。

他闭了闭眼,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带着浓浓的挫败和疲惫:“阿笙,是我考虑不周,我输了。”

坦然的认错,没有半分推诿。

君笙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一瞬,那点熟悉的、带着点无奈纵容的弧度又回到了嘴角,他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陌尘汗湿冰冷的鬓角:“小尘儿也会认错。”

语气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喟叹。

这轻飘飘的调侃却像根小刺,扎在了陌尘此刻异常敏感的自尊上。

他挣扎了一下,试图推开君笙搂紧他的手臂,声音虽弱,却透着股执拗:“错了就是错了,什么叫也会认错?”

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显得软弱,尤其是在这种狼狈的时刻。

君笙箍着他的手臂纹丝不动,反而空闲的那只手猛地探出,捏住了陌尘的下巴,不容抗拒地将那张苍白染血的脸转向自己。

“好了好了,现在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了吗?很真切的。”

他的目光如深潭,紧紧锁住陌尘的双眸,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一字一顿地问:“这次,你还逃不逃……”

那低沉的声音里,沉淀着太多过往的寻觅、等待和刻骨的担忧。

被迫仰着头,陌尘那双漂亮的眼里瞬间漫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光,显得脆弱又可怜。

下巴被捏得生疼,他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了徒劳,只能急促地喘着气,认命般地迭声道:“不逃了不逃了,阿笙我好累……”声音里满是筋疲力尽的哀求。

得到这声承诺,君笙眼底翻涌的墨色风暴似乎平息了些许。

他依言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动作异常轻柔地将陌尘放平在冰冷的玄玉石榻上。

然而,那高大的身躯并未离开,反而顺势俯身压了下去,双臂撑在陌尘身体两侧,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君笙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陌尘的颈侧,声音低沉得如同醉人的醇酒,带着一种诱哄般的温柔:“鉴于小尘儿这么听话,让我亲一下好吗?”

话音未落,他的头便已压了下来,目标明确地锁定了那两片失色的唇。

陌尘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浑身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刻被放大了十倍。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沉重的手臂,双手抵在君笙坚实滚烫的胸膛上,用尽仅存的力气推拒,声音带着喘息和惊惶:“别,打住。你这个人做这些事也不挑地方,随时随地都能做,服了……”

“小尘儿别怕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没人敢说你坏话。”

他急促地吸着气,试图解释:“这意识刚回笼,全身都还痛着,况且……”

他的脸颊飞起两抹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红晕,眼神慌乱地瞟向君笙身后。

“况且什么?”君笙的动作顿住,鼻尖几乎触碰到陌尘的鼻尖,深邃的眼眸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陌尘被他看得愈发窘迫,那点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难以启齿的羞赧:“况且你身后还有两只鬼看着……

让我休息几天?真的全身没力气,痛死我了。”

那最后的承诺,带着豁出去的意味,却也虚弱得没什么底气。

“咳咳……”两声刻意的、带着点尴尬的咳嗽声猛地从殿门口方向传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君笙从眼中只有陌尘的状态里拉回现实。

他身体一僵,这才猛地想起,这殿里确实还有两位“观众”。

他撑起身,缓缓转过头,目光如电般扫向殿门。

只见冥王正一脸“我什么也没看见”的表情站在那里,甚至还非常“体贴”地抬手,对着身旁同样眼观鼻鼻观心的青荣做了个“撤”的手势。

“你们继续,当我们不存在就好。”冥王的声音一本正经,只是那飘忽的眼神和微微抽搐的嘴角泄露了真实情绪。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了青荣一个极其明确的“赶紧退出去”的眼神。

青荣反应极快,立刻垂首,极其配合地跟着自家主上,悄无声息地、以一种近乎滑行的姿态,快速退出了大殿那扇沉重的大门。

厚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然而,门扇刚刚嵌合严实,退到殿外长廊阴影里的冥王立刻刹住了脚步。

他屏住呼吸,左右飞快地瞄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的、名为“求知欲”的八卦之火。

他蹑手蹑脚地又凑回到门边,动作熟练得令人发指,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耳朵紧紧贴在了冰凉光滑的门板上,眼睛则努力寻找着门扇上任何一丝微小的缝隙,试图窥探里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