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裴昭挺直的小小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他手里,还攥着半个奶香小馒头。
我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整个人都软了,差点瘫在地上。
锦书赶紧扶住我。
“娘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
我还活着。
我的怨种儿子,也活过来了。
虽然,活过来的方式,有点奇怪。
丑小鸭,怎么就变成了青蛙王子?
公主的吻,又是什么鬼?
我明明讲的是一个逆天改命的励志故事,他听出来的,却是一个需要别人拯救的爱情童话。
这孩子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不过,管他呢。
他肯吃饭了。
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我看着桌上那盘被他扫荡了一半的点心,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娘娘,您也吃点吧。”锦书把那盘点心推到我面前。
我捏起一块草莓酱小饼,刚塞进嘴里。
那股甜味还没在舌尖上化开。
殿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就刺破了我短暂的安宁。
“陛下驾到——”
我嘴里的小饼,掉了。
掉在我的裙子上,留下一个红色的,血迹一样的印子。
我的心,也跟着掉进了冰窟窿里。
这个男人,是装了千里眼吗?
我这里刚消停了不到一刻钟,他就来了。
我慌忙起身,带着一众宫人跪下。
眼前,出现一双明黄色的龙靴。
靴子停在我面前。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不敢看他。
我怕他又用那种“我懂你”的眼神看我。
我会被他看死的。
“都起来吧。”
裴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没有让我起身。
他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坐到了主位上。
大殿里,一片死寂。
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坐着的那个方向,笼罩了整个承恩殿。
他不是来找我吃饭的。
他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出事了。
“昭儿呢?”
他开口了,问的不是我。
我跪在地上,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是为裴昭来的。
锦书抖着声音回答:“回陛下,三殿下……刚刚离开。”
“去哪了?”
“奴婢……奴婢不知。”
裴容沉默了。
他越是沉默,我就越是害怕。
过了许久,他才又开口,这次,是对着我。
“惠妃。”
“臣妾在。”我赶紧应声。
“你抬起头来。”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抬起了头。
他正看着我。
眼神很冷。
“昭儿今日,在上书房受了委屈,你知道吗?”
我心头一跳。
他知道了。
“臣妾……知道。”我不敢撒谎。
“他来找你,都说了什么?”
来了。
又来了。
审问式的聊天。
我该怎么说?
说他被人骂是罪人之子?
那不是把事情闹大,把裴昭架在火上烤吗?
说我给他讲了丑小鸭的故事?
他要是再让我讲一遍,我怎么办?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我必须想一个最平淡,最无聊,最不会引起他兴趣的说法。
“回陛下,三殿下……就是心情不好,过来坐了坐。”
我小心翼翼地措辞。
“臣妾看他没精神,就……就劝他吃了点东西。”
我指了指桌上那盘点心,试图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
裴容的目光扫过那盘点心,又回到我脸上。
他没说话。
但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觉得朕会信?
“李德安。”他忽然开口。
他身后的总管太监立刻上前一步。
“奴才在。”
“去,把今天在上书房伺候的宫人,给朕叫一个来。”
“是。”
李德安躬身退下。
我的手,在袖子里,死死攥住了。
他要查。
他根本不信我。
他要把所有事情,都挖个底朝天。
没过多久,一个抖得和筛子一样的小太监,被带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话都说不清楚。
“奴……奴才……参见陛下……”
“说。”裴容只说了一个字。
那小太监吓得一哆嗦,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上书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他不敢添油加醋,也不敢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