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关在寝殿里。
一步也不出去。
锦书在外面敲门,声音带着哭腔。
“娘娘,您好歹喝口水吧。”
“小厨房新炖了冰糖雪梨,润肺的……”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润肺?
我现在想润肠。
我想把自己变成一只蝉,钻到地底下,睡个十年八年再出来。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裴容。
他临走前的那个眼神,那句“以后多讲给朕听听”,就是催命符。
他觉得我很有趣。
他觉得我肚子里,还藏着几百个关于“养马”“炖鸡”“治国”的故事。
我没有。
我肚子里只有没消化完的晚饭。
我的知识储备,已经被他,被那个老头,被我那个怨种儿子,彻底掏空了。
我完了。
我的人设,已经从“咸鱼”进化到了“妖妃”。
一个靠讲故事就能把太子太傅说跪的妖妃。
这比狐狸精还离谱。
“娘娘!”
门外,忽然传来另一个小宫女惊慌的声音。
“锦书姐姐,不好了!三殿下他……”
我耳朵一竖,猛地掀开被子。
又是他。
我的好大儿,又来活了。
我冲出去的时候,裴昭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他一个人。
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可他低着头,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整个人,都罩着一层灰败的气。
我心头一紧。
这是怎么了?
被人打了?
谁胆子这么大?
“殿下……”锦书她们围着他,手足无措。
裴昭不说话,就那么站着。
他看见我出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迷茫。
还有一丝,被什么东西刺伤的屈辱。
我走过去,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下。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很冷。
“怎么了?”我蹲下身,想去摸摸他的头。
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我怕他嫌我。
“谁欺负你了?告诉娘娘,娘娘给你……骂回去。”
我实在想不出比“骂回去”更有威慑力的词了。
拿着锅铲冲过去?
好像也不太行。
他还是不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我腿都麻了,他才用一种很低很低的声音开口。
“娘娘。”
“他们说……我是罪人之子。”
“他们说,我生母在冷宫里苟延残喘,是个不知廉耻的废人。”
“他们说,我身上流着罪人的血,不配……不配做父皇的儿子。”
他的声音,没有哭腔。
却比哭,更让人心碎。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钝针,扎在我的心口上。
我懂了。
舒贵妃。
他那个被废黜的生母,是他心里最深的一道疤。
现在,有人把这道疤,血淋淋地撕开了。
是太子党?是皇后?还是那个贤妃柳若薇?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的怨种儿子,被欺负惨了。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该怎么安慰他?
跟他说“他们是嫉妒你”?
太假了。
跟他说“别理他们”?
太无力了。
我甚至不能跟他说“你母亲不是罪人”,因为我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视线,落在了他紧紧攥着的拳头上。
小小的拳头,因为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站起身,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
“走,跟我进来。”
我把他拉进殿里,按在我的贵妃榻上。
“等着。”
我转身去了小厨房。
我得给他做点吃的。
伤心的时候,吃点甜的,就好了。
这是我祖母说的。
我翻箱倒柜,把我藏起来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桂花糖藕,奶香小馒头,还有一小罐我自己做的草莓果酱。
我把它们堆在一个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山,端到他面前。
“吃。”
我把盘子推给他,语气凶巴巴的。
“吃饱了,才有力气难过。”
裴昭看着那盘点心,没动。
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