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像一个深渊,张开了它的嘴。
外面,是黄昏最后一抹血色的光。
里面,是能把人呛得翻白眼的醋蒜味。
光和味,在门槛处激烈交锋,谁也不让谁。
高德庸很识趣,他宣读完圣旨,连个屁都没敢多放,就带着他的人溜了。
只留下那群穿着官服的太医,僵在原地。
为首的老医官,也就是太医院的院判,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
他身后的年轻医官,那个骂我“强词夺理”的,拳头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我能感觉到,他想冲上来,撕烂我脸上这块白布。
但他不敢。
圣旨,就是压在他们头顶的五指山。
“进来吧。”我转身,声音在罩子里,闷得没有一点情绪。
“学。”
锦书带着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手里端着木盆,里面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和皂角。
院判的脚,刚要迈过门槛。
“站住。”我头也不回。
锦书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院判大人,请净手。”她的声音,也学着我,冷冰冰的。
院判一愣。
他身后所有太医都愣住了。
让他们,当朝一品的医官,在这院子里,用冷水和粗糙的皂角洗手?
这简直是羞辱!
那个年轻医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他刚要发作。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他。
“我的规矩。”
“第一条。”
“手不净,不进殿。”
我的目光,又落回院判身上。
“大人也可以选择不洗。”
“然后,回陛下那里复命。”
院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我,又看看紧闭的殿门,最后,他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像是认命了。
他把手伸进了那冰冷的井水里。
搓了很久。
皂角的泡沫,在他那双诊过无数脉的手上,显得格外刺眼。
有了他带头,后面的人,再不情愿,也只能一个个排着队,上来净手。
那场面,荒诞极了。
我把他们带到了殿前的空地上。
承恩殿的宫人,都远远地站着,沉默地看着。
他们看着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医们,一个个低着头,任由冷水浸湿了官服的袖口。
我看见,那些宫人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林主子。”院判洗完手,脸色更难看了,“不知,您这防疫之法,究竟是何高见?”
他把“高见”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知道,他不服。
“高见谈不上。”我走到廊下,搬了张椅子,坐下。
“我只是觉得,你们都弄错了一件事。”
院子的风很大,吹得我声音有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