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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雪花里的茅草屋(2 / 2)

“我来吧。”青林爬起来帮忙,手刚碰到破布就缩了回来——太冰了。

“没事,习惯了。”杜甫摆摆手,他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粗得像小萝卜,“以前在长安,住的房子也漏雨,比这还厉害。”

他说着,突然走到桌边,摸黑拿起笔,就着从破窗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在纸上写起来。雨水滴在他背上,他好像没感觉,嘴里还念念有词:“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青林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背影,鼻子突然有点酸。课本里说“杜甫的诗是诗史”,他以前不懂,现在才明白,这些字不是凭空写出来的,是在漏雨的屋里、在冻僵的手里、在数不清的苦日子里,一个字一个字熬出来的。

雨停的时候,天快亮了。杜甫把写好的纸晾干,叠起来放进怀里,像是揣着什么宝贝。他回头看见青林没睡,笑了笑:“睡不着?我年轻的时候,也总失眠,一失眠就写诗,写着写着天就亮了。”

“您写这些,图啥呢?”青林问,“又不能换钱,又不能让日子好过点。”

杜甫想了想,指着窗外:“你看那草,被雨打了一夜,明天太阳出来,还会往上长。我写的这些,就像那草,说不定哪天,能让人知道,这世上还有过这样的日子,还有过这样的人。”他顿了顿,又说,“昨天去县里,听说官府又在抓壮丁,有户人家,三个儿子都被抓走了,就剩个老太太,抱着门框哭,那声音……我记下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张纸,递给青林。青林认得的字不多,但连蒙带猜,能看明白写的是一家人的遭遇,字里行间全是眼泪。他突然想起课本里那首《石壕吏》,原来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您不觉得难吗?”青林的声音有点发颤。

“难啊。”杜甫叹了口气,“可难也得活着,活着就得记着。你看这屋里的墙,看着要塌了,不还是立着吗?”

没过几天,县里真的乱了。有天下午,一群兵冲了过来,挨家挨户地砸门,抢粮食,抓男人。杜甫拉着青林躲在后院的柴堆里,大气不敢出。青林听见外面有女人哭,有孩子叫,还有兵痞的骂声,心揪得像被攥住了。

等兵走了,他们出来一看,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杜甫攒了好几天的纸被撕了一地。杜甫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捡起来,能拼的就拼,拼不了的就叹气,眼里的光暗了不少。

“走吧。”他突然说,“奉先待不下去了,去长安看看,说不定能好点。”

青林知道,去长安也没用,长安很快也会被叛军占了。但他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收拾了点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破衣裳,一捆纸,还有那几支毛笔。杜甫把那张写着“床头屋漏无干处”的纸小心地卷起来,塞进怀里,说这是刚写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得带着。

走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杜甫回头看了眼住了些日子的茅草屋,叹了口气,没说话,转身就走。青林跟在他后面,踩着泥泞的路,一步一步往县城的方向挪。

路上全是逃难的人,扶老携幼,哭哭啼啼。有个老婆婆抱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拦住杜甫问:“先生,您知道长安还能去吗?听说那边死人堆成山了。”

杜甫摇摇头,又点点头:“去吧,总有个盼头。”他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饼,塞给老婆婆,“给孩子垫垫。”

青林看着他空空的粮袋,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杜甫自己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晚上,他们在破庙里歇脚。墙角堆着几具没来得及埋的尸体,散发着臭味。杜甫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角落,拿出纸笔,借着从庙门透进来的月光写起来。

“您还写啊?”青林问。

“写。”杜甫的声音很轻,“刚看见个当兵的,也就十五六岁,背着比他还高的枪,腿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跟着队伍走,嘴里喊着‘娘’。”他的笔在纸上动得很快,“这些,不能忘了。”

青林看着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颧骨显得更高了,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有团火在里头烧。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杜甫的诗能流传那么久——那不是诗,是一个人在最苦的日子里,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是疼,是难,是盼着好日子能来的念想。

半夜里,青林的电子表突然亮了,屏幕上不再是雪花,而是跳出来一行字:“信号稳定,即将返航。”

他心里一惊,知道该走了。他看向杜甫,老人靠着墙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支毛笔,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青林轻轻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虽然知道这外套在唐朝没啥用,但他想做点什么。

他最后看了眼杜甫,看了眼这破庙,看了眼那些逃难的人。他带不走他们,也改变不了这乱世,只能把这些都记在心里。

电子表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青林眼前开始发花,破庙、杜甫、逃难的人,都像水里的墨一样慢慢散开。他好像听见杜甫在梦里嘟囔着什么,像是在写诗,又像是在叹气。

再睁眼时,青林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后脑勺还是疼,跟刚摔下来时一样。导师正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个万用表:“你可算醒了!那破机器炸了个火花,你就躺这儿不动了,吓死我了。”

青林坐起来,摸了摸身上,还是那件沾着泥的牛仔裤,手里却多了样东西——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这是啥?”导师凑过来看。

青林没说话,把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进兜里。他走到窗边,外面是2024年的秋天,阳光挺好,马路上车来车往,高楼大厦立得整整齐齐。

他掏出手机,搜了搜“杜甫”,跳出一大堆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石壕吏》《三吏三别》……每一首都带着股熟悉的苦味,可这次看,青林觉得那些字不再是课本上的铅字,而是有了温度,有了重量,像是能摸到纸上的泪痕和墨迹。

他想起杜甫说的话:“就像那草,被雨打了一夜,明天太阳出来,还会往上长。”

青林笑了笑,摸了摸兜里的纸。他知道,自己没白去那一趟。有些东西,不用改变,只要见过,记着,就够了。就像那些诗,过了一千多年,还在那儿,告诉后来的人,以前有过那样的日子,有过那样一个人,在苦里熬着,却还盼着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