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一层的死寂,如同粘稠冰冷的沥青,包裹着林晚晚的每一寸肌肤。空气里浓重的霉味、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息,混合着地下特有的阴冷潮湿,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感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般的寒意。惨白的灯光在头顶狭窄的管道间隙投下扭曲的光斑,将堆满废弃器械和杂物的走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诡异空间。
林晚晚紧贴着冰冷斑驳的水泥墙壁,如同壁虎般在阴影中潜行。脚步放得极轻,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仿佛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肾上腺素在血液里奔涌,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只剩下高度戒备的紧张。
时间,如同被冻结的秒针,缓慢得令人窒息。距离19:00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能熬过这段时间的藏身之所。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蒸汽管道后面?堆叠的、散发着机油味的备用发电机旁边?还是……那个散发着浓重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拉着黄色警戒线的方向——太平间?不!那里是风暴的中心,是调查组严密监控的禁区!绝对不能靠近!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岔道上。岔道口堆着几个巨大的、空置的医用氧气瓶钢瓶,瓶身冰冷,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瓶子后面,似乎是一个被遗弃的、半掩着门的设备间。
林晚晚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侧耳倾听,门内一片死寂。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烈的灰尘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空间不大,堆满了报废的输液架、破损的轮椅和一些看不清用途的金属零件。角落里,一张巨大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防尘布下,似乎盖着某种大型设备。就是这里了!
她像一道影子般滑了进去,反手将门轻轻掩上,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用于观察走廊和透气。狭小的空间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和灰尘味填满,只有门缝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
林晚晚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设备(防尘布下的东西摸起来像是废弃的消毒柜外壳),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一丝,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疲惫感和后怕。她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喉咙,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
她掏出贴身藏好的处方笺,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光,再次确认那行冰冷的指令:-1F w3 19:00w3…… 西区3号。太平间内部区域划分?还是……负一层西侧第三个房间?第三个设备间?
她努力回忆着医院负一层的结构。太平间占据了大片区域,但西侧似乎还有一些后勤仓库、设备维护间和……对了,医院中央空调的大型制冷机组好像也安置在负一层西区!制冷机组?巨大的轰鸣?与太平间毗邻?w3……会不会是指制冷机组的3号机组?!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如果老张的遗体是被“转移”而非“偷走”,那么最可能的目的地,就是这些同样低温、且平时少有人至的设备间!尤其是巨大的制冷机组附近,噪音和震动足以掩盖任何异常声响!而且,制冷机组需要维持低温,本身就具备一定的冷藏功能!
逻辑瞬间清晰!沈砚留下的信息,指向的很可能不是太平间本身,而是紧邻太平间、同样位于负一层西区、编号为3的中央空调大型制冷机组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狭小的设备间里,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中无声飞舞。林晚晚蜷缩在黑暗中,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她竖起耳朵,捕捉着门外走廊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远处似乎传来了模糊的脚步声,时断时续,还有对讲机电流的“滋滋”声。是巡逻的保安?还是调查组的人在搜索?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脚步声在岔道口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查看氧气瓶的方向,最终没有进来,渐渐远去。林晚晚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冷汗已经浸湿了贴身的衣物。
煎熬。绝对的煎熬。身体在冰冷和僵硬中渐渐麻木,精神却在恐惧和期待的反复拉扯中濒临极限。她只能一遍遍地在脑海中模拟稍后行动的路线、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万一遇到沈砚,她该如何应对?终于。墙上的挂钟(她看不到,只能靠感觉估算)似乎指向了18:50左右。不能再等了!她必须提前抵达w3区域附近,观察情况!
林晚晚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再次将脸贴近门缝。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管道传来规律的、令人心烦的滴水声。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再次滑入阴冷的走廊。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负一层西区。
沿着冰冷的墙壁,避开头顶可能存在的监控探头(虽然大部分区域监控损坏,但不得不防),林晚晚快速而无声地移动。空气里的霉味和消毒水味越来越浓,同时,一种低沉、持续、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嗡……嗡……”声,也开始从西侧深处隐隐传来。是制冷机组!方向没错!
走廊的灯光在西区变得更加昏暗,甚至有几盏灯是坏的,投下大片的黑暗区域。墙壁上贴着模糊的指示牌:设备重地 闲人免进。巨大的金属管道在这里变得更为密集,如同盘踞的钢铁巨蟒。沉闷的“嗡嗡”声越来越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动。空气的温度似乎也更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