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狭小的储物室里,灰尘在从铁栅栏小窗透进来的、微弱的光柱中无声地翻滚。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纸箱味、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息,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名为绝望的寂静。
林晚晚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铁门。膝盖处的布料早已被无声的泪水浸透,变得冰凉而僵硬。最初的愤怒如同被抽干了燃料的火焰,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停职。审查。囚禁。嫌疑人。
这些冰冷的标签,像沉重的枷锁,将她死死钉在这方寸之地。IcU里那个产妇怎么样了?dIc控制住了吗?生命体征稳定了吗?她不敢去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每一次想到那个年轻女人苍白脆弱的脸,想到监护仪上跳动的危险数字,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还有沈砚……他被停职时那孤寂沉重的灰影,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里。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或者……他承受着比她更猛烈的风暴?时间失去了意义。饥饿、寒冷、疲惫交织在一起,啃噬着她的身体和精神。送来的午餐(简单的盒饭)放在门边的椅子上,早已凉透,她毫无胃口。
走廊里偶尔传来脚步声,或远或近,每一次都让她的心脏骤然收紧,以为是调查组的人要来提审她。但脚步声总是匆匆而过,没有停留。她被遗忘了,像一件等待处理的麻烦物件,被暂时锁在这个布满灰尘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似乎更暗了一些,光柱倾斜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林晚晚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身体已经僵硬麻木。意识在疲惫和绝望的边缘浮沉。就在这时——“哒……哒哒……哒……”一种极其轻微、带着某种特殊节奏的敲击声,如同细小的石子投入死水潭,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铁门,传入她的耳中!
林晚晚的身体猛地一僵!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不是脚步声!是敲击声!就在门外!很轻,很克制,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谁?!是送饭的人?还是……调查组?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仔细捕捉着门外的动静。敲击声停了。门外一片死寂。难道……是错觉?是过度紧张下的幻听?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一丝的瞬间“咻——啪嗒。”一个极其轻微的、如同纸片滑落的声音,从门缝底下传来!
林晚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目光猛地钉死在门缝下方的阴影处!那里!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熟悉的、带着医院特有纹路的——处方笺纸片,被人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处方笺?!
林晚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扑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也浑然不觉!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一把抓住了那张薄薄的纸片!仿佛抓住了溺水时唯一的浮木!是谁?!谁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给她传递信息?!
她背靠着铁门,用身体挡住可能从门上方小窗投来的视线(如果有人在看的话),颤抖着双手,极其快速而小心地将折叠的处方笺展开。惨白的光线下,处方笺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行用深蓝色墨水笔(医生常用的那种)写下的、冰冷而简洁的符号和数字:-1F w3 19:00
林晚晚的呼吸瞬间停滞!-1F? 负一层!w3? w区?3号?还是……west 3? 西区3号?19:00? 晚上七点?!这是一个地点!一个时间!一个指向医院负一层某个位置的、极其隐晦的指令!谁写的?!沈砚?!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脑海!只有他!只有他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联系她!只有他,才有能力在重重监视下,将纸条塞进这个囚笼!可是……为什么?负一层……那里除了设备间、仓库、部分后勤区域……还有什么?太平间就在负一层!w3?难道是……太平间西区3号停尸柜?!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去太平间?在遗体失踪、调查组严密封锁、她自身还是重大嫌疑人的时候?!晚上七点?!这太疯狂了!这无异于自投罗网!甚至……可能是个陷阱?!但……万一是他呢?万一是沈砚发现了什么?万一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巨大的矛盾如同两股狂暴的激流,在她心中猛烈冲撞!恐惧让她想立刻将这张纸条撕碎冲掉!但一种更强烈的、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寻求真相的渴望,又死死抓住了她!
她不能永远被困在这里!不能永远背着“嫌疑人”的污名!更不能让那个偷走遗体、陷害她的人逍遥法外!IcU里那个产妇的安危也如同巨石压在她心头!
沈砚……他冒着巨大的风险传递了这个信息。他选择相信她?还是……他需要她的帮助?林晚晚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处方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条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让她混乱的大脑逐渐清晰。
她必须出去!
必须去负一层!
必须找到答案!
可是,怎么出去?门是锁着的!门外可能有看守!就算能出去,如何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和调查组的人?冷静!林晚晚,冷静!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目光如同扫描仪般,飞快地扫视着这间狭小的囚室。堆满杂物的角落……废弃的器械包装箱……简陋的行军床……门边的呼叫铃……还有……那个装着凉透午餐的、廉价的泡沫塑料饭盒!
目光在饭盒上停留了一瞬。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四点三十分。距离19:00,还有两个半小时。时间紧迫!
她不再犹豫。猛地站起身,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冰冷,身体一阵摇晃,但她强行稳住。她走到门边,拿起那个冰冷的泡沫饭盒,将里面早已凝结的饭菜粗暴地倒进角落一个废弃的纸箱里。
然后,她走到堆放杂物的角落,快速翻找起来。灰尘扬起,呛得她咳嗽了几声,但她毫不在意。她的目标很明确废弃的、硬质的塑料包装壳或者薄金属片!
很快,她在几个废弃的大型输液袋包装里,找到了一块边缘有些锋利的、手掌大小的硬质透明塑料片。她又从一个废弃的骨科器械包装盒里,扯下了一小截用来固定器械的、韧性很好的塑料扎带。材料简陋,但足够了!
林晚晚拿着塑料片和绷带,回到行军床边坐下。她将那张写着“-1F w3 19:00”的处方笺,小心翼翼地折叠成更小的方块,然后塞进了自己贴身的内衣夹层里。这是她唯一的线索,绝不能丢!接着,她拿起那块边缘锋利的硬质塑料片,没有丝毫犹豫,对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腹——用力划了下去!
“嘶……” 细微的痛感传来。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汇聚。她将受伤的指腹,用力按在那块倒空了饭菜的、干净的泡沫饭盒底部内侧!一个模糊但清晰的血色指纹,留在了白色的泡沫上。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用纸巾擦掉手指上的血迹(纸巾小心地藏进口袋),然后将那块沾了她血迹的泡沫塑料片,小心翼翼地用那截塑料扎带,牢牢地、呈十字形捆绑固定在自己右手的手腕内侧!扎带勒紧皮肤,带来轻微的束缚感和异物感,但位置很隐蔽,被衣袖遮挡后极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