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暗河的水汽混着晨光漫上岸时,楚昭正蹲在烽燧残垣前,看小石头铺开那幅新绘的星图。羊皮纸被露水浸得有些软,朱砂标注的“归墟之眼”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红,与暗河水面的波光相映,像两颗遥相呼应的星子。
“楚大哥,你看这里。”小石头指着星图西北隅的一个三角标记,“先生说这是三百年前‘连珠星汇’的位置,与守陵人札记里记载的‘影源之心’显形时刻完全吻合。今天正好是百年难遇的‘七星贯昴’,说不定能看到更清晰的星影。”
兰珠将裹着棉布的陶笛递给楚昭,指尖带着清晨的凉意:“波斯少年的商队在下游扎营,说等我们探完烽燧,就一起去看暗河拐弯处的新壁画。他还说那壁画上有只长翅膀的骆驼,像极了我画的走马灯图案。”
楚明背着个小水壶,正踮脚往烽燧入口的缝隙里看,铜铃在他腰间晃悠,叮铃声惊飞了石缝里的几只沙雀。“哥,里面黑黢黢的,要不要把灯笼带上?”他举着那盏画满星图的纸灯笼,烛火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不用,”楚昭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带了沈先生给的磷光石,比灯笼亮堂。”他转头看向同行的历法先生——一位鬓角染霜的老者,正用铜尺测量烽燧阴影的长度,“李老先生,星象观测的位置选好了吗?”
李老先生直起身,指着暗河上游的一块巨石:“那里地势高,视野开阔,正好能看到北斗与昴星团的交汇。我带了浑天仪,等黄昏时分就能架设起来。”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年轻时读《史记·天官书》,总觉得‘昴为髦头,主胡兵’的说法太过笼统,今天倒要亲眼看看,这西域的星象到底藏着多少玄机。”
一行人钻进烽燧时,晨光正顺着裂缝斜斜切进来,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楚昭按动西墙的机关,暗格应声而开,里面除了熟悉的石台,还多了些新的刻痕——是上次来没见过的,歪歪扭扭像串骆驼脚印,尽头处刻着个小小的“心”字。
“是那位女性守陵人的笔迹!”兰珠凑近了看,刻痕边缘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她日记里说过,要在归墟留下‘影踪’,让后来者知道守陵人的心一直在这里。”
小石头用拓印纸将刻痕拓下来,墨汁在纸上晕开时,竟隐约显出层淡金色的光晕,像极了文化馆忆镜壁上的流动光带。“这刻痕里一定混了星砂,”他兴奋地说,“就像楚大哥上次涂在镜壁上的配方!”
楚昭突然想起日记里的记载,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波斯商队的驼毛、兰珠研磨的墨汁,还有他昨夜刺破指尖留下的血珠。“我们试试,”他将混合物抹在刻痕上,“说不定能看到她留下的‘影踪’。”
混合物渗入石缝的瞬间,整座烽燧突然轻微震颤,石壁上的骆驼脚印竟活了过来,化作串虚影顺着暗河的方向流动。虚影尽头,浮现出位梳着双鬟的女子身影,正蹲在石台上抄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的地方,渐渐显出幅微型星图——与小石头带来的星图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在“归墟之眼”的位置,多了个月牙形的标记。
“是月牙泉!”楚明突然喊道,“去年波斯哥哥带我们去看过,说那是沙漠里的月亮!”
虚影里的女子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突然抬起头,对着他们的方向露出个模糊的笑,随即化作点点金光,融入暗河的水汽里。石台上的刻痕渐渐褪去颜色,只留下那个“心”字,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她一定是在指引我们去月牙泉,”兰珠握紧拓印纸,“星图上的月牙标记,说不定就是解开‘七星贯昴’的关键。”
离开烽燧时,波斯少年正牵着骆驼在暗河岸边等他们,驼背上驮着个大木箱,里面装着乐师新制的乐器。“楚昭,你们猜我在下游发现了什么?”他掀开箱盖,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琉璃镜,对着阳光照去,竟能在石壁上投射出流动的星影,“是楼兰工匠做的‘星镜’,能把星象映在任何地方!”
楚昭接过琉璃镜,突然明白女子虚影的用意——月牙泉的水面就像面天然的镜子,若用星镜将“七星贯昴”的星象投射上去,说不定能重现影源最完整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