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栽倒的瞬间,楚明的哭喊声像被沙暴掐住了喉咙,只发出“呜呜”的气音。兰珠眼疾手快抱住他,另一只手拼命拽楚昭的胳膊,可沙子已经没过了楚昭的膝盖,稍一用力,反而把自己也带得踉跄了一下。
“官差大哥!快来帮忙!”兰珠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手里的火把在沙暴中剧烈摇晃,火苗忽明忽灭,照得周围的人影像鬼魅似的晃动。络腮胡官差几步冲过来,弯腰抓住楚昭的后领,和张大叔一起发力,才把人从沙里拖出来——楚昭的裤腿已经被沙砾磨破,膝盖上渗着血,脸埋在沙里,鼻子里、嘴里全是沙子,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
“还有气!”络腮胡探了探他的鼻息,朝身后喊,“小周,把备用的水囊递过来!”
被称作小周的年轻官差赶紧递过水壶,兰珠拧开盖子,小心地往楚昭嘴里倒了几滴——不敢多灌,沙暴里呛水更危险。楚明趴在楚昭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眼泪混着沙子往下掉,砸在楚昭脸上,冲出两道浅浅的泥痕。
“哥醒醒……你别睡啊……”他哽咽着,小手攥着楚昭的衣襟,指节都发白了。
张大叔蹲下来,用粗糙的手掌抹掉楚昭脸上的沙,沉声道:“得找个避风的地方,再这么吹下去,人就真扛不住了。”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沙暴已经把天染成了昏黄色,能见度不足十米,“往东边走两百米有个废弃的驿站,去年我跟商队歇脚时见过,石头砌的墙,能挡挡风沙。”
络腮胡点头:“听你的!小周、小李,搭把手抬人!兰珠,你带着孩子,跟紧我们!”
几人轮流抬着楚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东边挪。沙子灌进靴子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还时不时踢到碎石或枯木——那是被沙暴从别处卷来的“杂物”。楚明被兰珠背着,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缺了腿的铜骆驼,骆驼肚子里的火折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只剩个空壳子硌在怀里,冰凉冰凉的。
走了约莫一刻钟,小周突然“哎哟”一声,差点绊倒:“这啥玩意儿?”他弯腰摸了摸,从沙里拽出个东西——是半截驼铃,铜制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铃舌已经没了,只剩下个空壳。
“是骆驼身上的。”张大叔瞥了一眼,“这附近有人赶骆驼经过?”
络腮胡皱眉:“沙暴天还赶骆驼?不要命了?”他接过驼铃翻来覆去看了看,“这花纹不对劲……像是西边‘黑风寨’的标记——去年剿匪时见过类似的,他们专靠劫商队过活,心狠手辣得很。”
兰珠心里一紧,抱紧了楚明:“那……那咱们会不会撞上他们?”
“不好说。”张大叔沉声道,“黑风寨的人熟得很,沙暴天反而敢出来晃——他们说这时候‘捡漏’最容易,商队遇了险,他们就跟秃鹫似的围上来。”
楚明突然拽了拽兰珠的衣角,小声说:“兰珠姐,你看地上……”
兰珠低头,借着摇曳的火光,看见沙地上除了他们的脚印,还有几串新鲜的骆驼蹄印——不是他们这队的,蹄印更深,间距更大,显然骆驼负重不轻。更奇怪的是,蹄印旁边还有些零散的小脚印,像是有人光脚踩出来的,脚趾缝里嵌着沙粒,大小看着像个孩子。
“光脚?”小周也看到了,咋舌道,“这天气光脚走在沙里?不怕烫?”沙暴里的沙子被太阳晒得滚烫,穿鞋都觉得烤脚,光脚简直是往烙铁上踩。
络腮胡脸色沉了沉:“要么是被掳来的,要么……是黑风寨的‘信号兵’——听说他们训练孩子干这个,脚底板磨出茧子,不怕烫,也不怕扎。”
楚明听得心里发毛,把脸埋进兰珠颈窝,却不小心碰到了怀里的铜骆驼——空壳子撞在兰珠的背包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这响声在风声里本不算什么,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回应似的铃声,“叮铃、叮铃”,断断续续,像是从废弃驿站的方向飘来的。
“他们在驿站里?”小李压低声音,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络腮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放慢脚步。靠近驿站时,沙暴似乎小了些,能看清驿站的轮廓了——石头墙果然结实,只是门窗都破了,黑洞洞的像张着嘴。那铃声就是从驿站里传出来的,还夹杂着模糊的说话声,像是有人在争执。
“……那小子肯定藏这儿了!搜仔细点!沙暴一停,姓楚的商队就得回头找他,咱们先把人绑了,不愁敲不到赎金!”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接话:“头,这破驿站能藏哪儿?我看那孩子八成是跑了——刚才在沙里看到的小脚印,说不定是往南边去了。”
“放屁!他光着脚能跑多远?肯定在驿站里!给我翻!草垛、地窖、灶台,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别放过!”
兰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找的是个孩子?难道就是那些光脚小脚印的主人?她下意识抱紧了楚明,楚明却突然挣了挣,小声说:“兰珠姐,我好像……好像听过那尖细的声音。”
“什么时候?”兰珠压低声音问。
“上次跟哥去镇上赶集,”楚明的声音发颤,“有个卖糖人的老头跟他吵架,说他缺斤少两……就是这个声音!他当时还踹了那老头一脚!”
张大叔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是黑风寨的老三,出了名的阴损,专欺负老人孩子。”他转头对络腮胡说,“官差大哥,这驿站里不光有他们的人,说不定还有被掳的孩子。”
络腮胡点头,对小周、小李使了个眼色,拔刀出鞘,刀刃在火光中闪着冷光:“救人,顺便剿匪——注意别伤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