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杨柳青立即约上其他几人在沈惊澜家集合。
本来大家各忙各的,也没什么时间聚一下,今日相聚也是一早约好的。
晨光刚漫过沈府朱漆大门的铜环,杨柳青的身影已立在阶前。
他时不时抬眼望向内院方向,昨日传信时特意嘱咐“尽早”,此刻倒怕自己来得太早,扰了众人。
门内忽然传来脚步声,是沈惊澜披着外袍迎出来,见着他便笑:“我当是谁这么早,原来是你。先进来暖着,估摸着他们也快到了。”
阿仰刚跨进厅堂门槛,目光撞向杨柳青的瞬间便顿住了脚步。
她原本扬着的嘴角僵在半空,手里还攥着要给他带的蜜饯盒子,指尖却不自觉收紧。
望着他明显凹陷的眼窝和褪去往日锐气的沉静模样,那句熟稔的“杨大哥”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化作一声发虚的轻唤:“杨……”
白焕棠踏着青砖快步上前,伸手便轻轻搂住阿仰的肩膀,指尖还故意捏了捏她发僵的肩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杨柳青身上:“这是怎么了?前几日在城门口扒着墙盼,说‘见着杨大哥定要骂他狠心,回来这么久都没与你见过面’,如今人就站在跟前,倒连称呼都卡壳了?”
话音刚落,原本立在窗边、周身还裹着几分冷冽气息的杨柳青便动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又缓缓松开,随即迈步朝着她们走来。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身上,恰好勾勒出他削瘦的肩线,从前合身的锦袍如今空了些,连腰间玉带都比往日紧了两指。
待走到近前,他唇线微扬,那抹笑冲淡了眼底积压的沉郁,声音虽比记忆里低了些,却带着暖意:“确实好久未见,让你们挂心了。”
阿仰本就红着的眼眶,在看清他眼下青影与颧骨轮廓时,瞬间便蓄满了泪。
她抬手抹了把眼,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心疼:“杨大哥……我还以为……还以为要等更久才能见到你。你看你,脸都瘦得脱了相,这一年在流放地,是不是受了好多苦?”话到最后,尾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杨柳青望着阿仰泪落不止的模样,喉间微涩,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莞尔一笑时,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傻丫头,若不是想着你们还在朝都等着,我未必能撑过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他视线触到阿仰发间的珠花,那是从前他寻来的南珠所制,如今依旧光亮,倒让他想起从前鲜衣怒马的时光。
阿仰埋在他肩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料,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都怪我……怪我只会躲在沈大哥他们身后,连去流放地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救你出来。
你受了那么多苦,回来这几日,我们竟还因为琐事缠身,没能第一时间来看你……”她说着,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杨柳青轻轻推开她些许,伸手拭去她脸颊的泪痕,语气沉了几分,却带着一股历经劫难后的坚定:“说什么傻话。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我们这帮人,相识于微末,一起闯荡,哪次不是与天争、与鬼斗,连帝王的心思都要揣摩几分?说到底,我们护着苍生,却偏偏护不住自己的身世浮沉,很多事本就由不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