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顿了顿,浑浊的眸子里慢慢聚起一丝清明。
连日来的病痛与绝望几乎磨钝了他的神智,吕明微的话在他耳边盘旋片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他的药,是他那些银针、药瓶……
一股难言的暖意瞬间从心底涌上来,像寒夜里燃起点点星火。
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里,这份心意重逾千斤。
高兴到了脸上,却只化作一个僵硬的弧度。
他太久没笑过了,脸颊的肌肉都有些麻木,加上唇干舌燥,那笑容便显得有些皮笑肉不笑,眼底的暖意还未漾开,就被一层挥之不去的苦涩覆盖。
他费力地抬了抬手,指尖颤抖着接过那个布包,入手的重量让他心头又是一酸,哑声道:“……多谢。”
杨柳青挣扎着挪到牢门边,枯瘦的手紧紧扒住冰冷的木栏,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吕明微从布包里取出的物件上。
几只青瓷小瓶整齐排列,瓶身还沾着些许干燥的药屑,而最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那几排细如牛毛的银针。
往日里取放自如的东西,此刻却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与银针时,那股因虚弱而生的战栗竟奇迹般地平息了几分,连指节都稳了许多。
凭着瓶身标签与药香的记忆,他很快找出了专治内伤的“活脉散”与“续断膏”。
拧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味散开,他仰头便将几粒药丸吞入腹中,又用指尖蘸了些膏体,小心翼翼地按在丹田隐痛处轻轻揉开。
丹药入喉即化,一股温和的药力缓缓散开,顺着经脉流遍四肢百骸,虽无法修补被废的丹田根基,却能暂时压制那撕裂般的疼痛,护住残存的元气。
杨柳青长长舒了口气,眼底终于有了些神采:“有这些……经脉与丹田的疼痛便能稳住了。”
他摩挲着那排银针,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笃定:“纵不能再修武道,至少能像寻常人般走跳自如,不必再整日这般昏沉度日。”流放之路艰险,若连起身行走的力气都没有,怕是走不出十里路便要折在途中。机。
倏忽间,流放之期已至。
时维九月,节近霜降,晨间寒气浸骨,驿道旁的白杨叶被风卷着,打着旋儿飘落在泥泞里,沾了满地枯黄。
府城西门外,十来名皂衣衙役与差役早已候着,他们腰悬短刀、手持水火棍,面色冷硬如霜,将杨柳青的囚车围得密不透风。
那车并非寻常代步之乘,而是官府特制的“木棚囚车”。
车厢以粗劣松木拼就,仅三尺高、五尺宽,车顶覆着破漏的油布,四壁留着几道窄缝透气,车轮裹着磨平的铁箍,一看便知是常年押送重犯的旧物。
车帘被差役粗暴掀开时,一股混杂着药味与寒气的气息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