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熟悉的穿透力,让他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
眸中先是一片迷蒙,好片刻才勉强聚焦,看清了牢门外立着的人影,青衫素袂,身形清瘦,正是吕明微。
杨柳青心头猛地一涩,涌上难言的滋味。
想当初他修为未废时,别说吕明微这般活生生的人,便是隔墙飞过一片落叶、远处传来一声犬吠,他也能凭周身流转的真气感应得一清二楚。
那时吕明微每次寻他,往往还在院墙外,他便能察觉。
可如今呢?一身修为被废,如同被生生剜去了灵窍,他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瞎子”“聋子”,吕明微已站在牢门前,他竟毫无察觉,连对方是何时潜入这守卫森严的监牢,都一无所知。
“吕明微……”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抬手想撑着草堆坐直些,指尖却因虚弱而微微发颤,“你……你何时来的?”
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的自嘲与无力,比身上的伤痛更让人难熬。
吕明微立在牢门外,目光落在里面的杨柳青身上,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昏淡的烛光下,往日里那个白衣胜雪、风姿卓然的身影早已不见。
眼前的杨柳青,头发散乱如草,身上的囚衣沾满污渍,污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歪靠在干草堆上,背脊佝偻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颧骨微微凸起,嘴唇干裂起皮,连呼吸都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
方才那一声呼唤,竟似耗尽了他半分力气,想要撑着起身,却连挺直腰背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抬着眸子望过来。
吕明微心中一凛,他不是没见过杨柳青狼狈的模样。
只因那时纵是重伤垂危,杨柳青体内的真气仍在微弱流转,那是属于强者的根基,是绝境中也能翻盘的底气,只要修为还在,便有反抗的余地,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可如今他清晰地感受到,杨柳青身上那股曾如松柏般坚韧的气脉已彻底断绝,只剩下一具被磋磨得摇摇欲坠的躯壳。
没了修为傍身,他就像被拔去了利爪的孤狼,被抽去了脊骨的青松,再无半分反抗之力,只能困在这方寸囚牢里,任由命运摆布,连明日的风霜都无力抵挡。
吕明微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夜色里。
吕明微看着他虚弱的模样,终是先开了口,声音压得极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寻来了你往日药箱里的物件,都在这里了。你且看看,有哪些是眼下能用得上的。”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隔着牢门的缝隙递了进去,布帛上还沾着淡淡的药草清香。
“还有这生死轮回鼎,我也一并交给你,你快些试试能不能把修为恢复。”
杨柳青抬手婉拒,“那狗皇帝的业火还在我的经脉之中肆虐,此事不急。”
“那业火在我的身体之内,倘若我的身体有异常,狗皇帝一定会知道。”
“等到了瘴南荒,你找到我,那时所有事应该都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