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指尖触上门环的刹那,门内烛火忽地漏了半拍,明明灭灭间,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他推门而入,带起的风卷得烛影摇晃,三十六盏悬在梁上的宫灯都垂着乌木灯罩,将光收束在方寸之间,两人的影子被压在青砖地上,随着烛火伸缩,像两团伺机而动的墨。
白焕棠斜倚在铺着狐皮的交椅上,玄色劲装紧裹着肩背,勾勒出利落如刀削的线条。
腰间悬挂的御灵卫腰牌随着她偏身的动作轻晃,铜面撞在玉扣上,叮当作响,在这静室里格外分明。
她齿间正咬着半块玫瑰酥,酥皮沾在唇角,眉眼弯成新月,笑意却未达眼底:杨监正的金步摇性子,可真让我好等。这满桌的水晶糕、云片酥,都快被我尝遍了。
杨柳青反手扣上铜锁,听着门闩地卡入卡槽,沉闷的声响像是给这雅间上了道枷锁。
他目光落在对方束得紧实的高马尾上,乌发如瀑,用一根玄色绦带系着,尾端垂在颈后,随着呼吸轻轻晃动,这模样,倒比白日里穿官袍时多了几分凌厉。
你来迟了,杨监正。白焕棠又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心渣的微哑。
她仰头将剩下的半块玫瑰酥抛进嘴里,齿间碾过酥皮的脆响在寂静中放大,仿佛能听出砂糖颗粒碎裂的轻响。
杨柳青在对面的雕花檀木椅上落座,掌心贴着冰凉的扶手,他抬眼,烛火恰好跃动了一下,映得白焕棠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白都督。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我今日来,是想请教一句。
顿了顿,他一字一顿,清晰地问:我该唤你白羽,还是白焕棠?
白焕棠唇边忽然漾开一抹浅笑,眼尾的凌厉瞬间融成几分漫不经心,仿佛方才那语气里的不耐只是错觉。
杨监正纠结这个,倒像是白费心神了。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声音里带着点漫漶的笑意,于你而言,我叫什么,又有什么分别?
话音未落,她猛地向前倾身,玄色劲装的衣料绷紧,勾勒出肩臂的利落线条。
腰间的鎏金腰牌随着动作重重撞在紫檀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震得盏中茶水泼溅,浮起的茶沫子惊惶地四散开来。
名字这东西,她抬眼时,眸中已没了笑意,只剩几分锐色,像藏在鞘中的剑刃,不过是件衣裳罢了。今儿想穿素色,明儿换件锦缎,随心罢了。
指尖捻起一块未动的杏仁酥,她慢悠悠地转着,目光却锁在杨柳青脸上:不过看在你我旧识的份上,往后还是唤我白焕棠吧。
语气稍缓,却添了几分警示,这醉仙楼人多眼杂,御灵卫的身份更是半分错不得。若是在外人面前露了破绽,捅到陛下跟前,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那麻烦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