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安好,是否被吓到。
苏晚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样了,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肩胛处那片深色的血迹,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声的窒息感。
最终,她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指了一下他受伤的位置,动作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眼神里充满了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担忧和询问。
陆瑾寒看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也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她的无声询问,只是极轻地、几不可闻地摇了一下头。示意她,无妨。
这个细微的互动,发生在寂静的空气中,短暂得如同错觉。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转而一步步走向病床。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孩子的安眠。
走到床边,他停下。高大的身影因为受伤而微微倚靠着床栏,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他低下头,凝视着团团沉睡的小脸,那目光深沉如同夜色下的大海,里面涌动着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失而复得的庆幸,未能护其周全的自责,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用指背碰了碰儿子温热柔软的脸颊。
感受到那真实的、活生生的温度,他闭合了一下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将某种翻涌的情绪强行咽了回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已恢复了惯有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更加坚硬的、不容撼动的决心。
他没有在病房停留太久,仿佛只是回来确认最重要的一件事。
深深看了一眼团团后,他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苏晚,依旧没有说什么,便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病房。
陈铭紧随其后,轻轻带上了门。
他来时无声,去时也无声。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眼,带来极致压迫感后,又悄然离去。
苏晚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冰冷气息和那一丝血腥味。
她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又回头看向床上对此一无所知、睡得正香的团团。
救援……
他救援了团团,也救援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名为“家”的躯壳。
而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他肩胛上那片刺目的鲜红,和他独自承受的、不为人知的伤痛与黑暗。
他不需要她的询问,甚至不需要她的感激。
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完成了这场沉默的“救援”。
而苏晚清楚地知道,这场救援,远未结束。
对于陆瑾寒而言,清除所有威胁,才是最终的、彻底的救援。
只是,她的心,却因为这场沉默的救援,和那个带伤归来的身影,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