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病房门口凝固了。
苏晚僵在原地,怀里是终于安稳睡去的团团,耳边却反复回响着陈铭那句焦灼的“老板受伤了”。希望与绝望像两股疯狂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几乎要撕裂她刚刚稍有缓和的神经。
他怎么样了?
伤得重不重?
顶楼套房……李医生……
一系列信息碎片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那个永远笔挺、掌控一切的身影,此刻或许正虚弱地躺着,需要救治。
她低头看着团团沉睡的小脸,那恬静的睡颜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一种无形的羁绊。他命令她“守着儿子”,这是她现在唯一明确且应该做的事。
可是……
脚步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挪到了病房门口。她的手搭在冰凉的门把上,却没有勇气推开。透过门上的窄小玻璃窗,她能看见走廊尽头隐约有人影闪动,是陈铭和保镖们,气氛依旧紧绷。
她该出去吗?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指尖微微颤抖之时,走廊那头传来了沉稳而略显滞重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敲击在寂静的走廊地面,也敲击在苏晚的心上。
她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正朝着病房方向走来。
是陆瑾寒。
他依旧穿着离开时那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只是外套的扣子解开了,里面的白色衬衫上,在左肩偏下的位置,洇开了一片深色的、几乎与西装同色的污迹。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但苏晚几乎立刻就确定了——那是血。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背脊也挺得笔直,仿佛那伤口不存在一般。只是那步伐比平时稍慢,脸色在走廊冷白的灯光下,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色也淡得几乎没有血色。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几缕不听话地垂落,让他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脆弱的狼狈。
陈铭紧跟在他身侧,想要伸手搀扶,却被他一个极冷的眼神制止。
他就这样,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力,一步一步,自己走了回来。目标明确——这间病房。
苏晚下意识地松开了门把手,往后退了半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说不清是惊是怕,还是别的什么。
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陆瑾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从外面带来的冰冷气息,和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如同拥有精准的导航系统,越过站在门边的苏晚,直直地投向病床上那个小小的隆起。
当看到团团呼吸平稳、安然沉睡的模样时,他眼底那盘踞不散的、如同实质般的暴戾和冰寒,终于几不可察地融化了一丝。紧绷的下颌线条,也微不可查地松弛了分毫。
那是一种确认,确认他的珍宝无恙。这似乎抵消了他身体上承受的巨大痛苦。
然后,他的视线才缓缓移开,落在了苏晚脸上。
四目相对。
苏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疲惫,看到了强行压抑的痛苦,但更深处的,是那片经历过血腥洗礼后、更加幽深冰冷的黑暗。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或许有未尽的杀意,有劫后余生的冷寂,还有……一丝在她脸上探寻什么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