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衫，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眉宇间似乎少了几分惯常的戾气，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专注地看着杂志，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一刻，他看起来不像那个掌控一切、冷酷无情的商业帝王，更像一个……普通的、有些疲惫的男人。
这个发现让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迅速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陆瑾寒忽然合上了杂志，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晚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站起身。
苏晚以为他要离开了，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但他却没有走向书房，而是走向了……厨房。
她听到冰箱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水流声，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杯水，走了回来。不是给他自己，而是……放在了苏晚面前的茶几上。
一杯温水。里面泡着几片柠檬。
透明的玻璃杯壁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柠檬片在水中缓缓舒展，散发出极其清淡的、微酸的香气。
苏晚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杯水，又抬头看向已经重新坐回沙发、再次拿起杂志的陆瑾寒。
他依旧没有看她，仿佛刚才那个举动，只是顺手为之，没有任何特殊含义。
喝这杯水……柠檬水……
他知道她孕吐，知道她需要一点酸味来压住恶心？还是……这只是又一个巧合？
苏晚的手指在毯子下微微蜷缩，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各种猜测、怀疑、甚至是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期盼，在她心中疯狂交战。
她该喝吗？
这会不会是试探？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
她死死地盯着那杯水，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陆瑾寒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的挣扎，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杂志，侧脸平静无波。
最终，喉咙里干渴的灼烧感，和胃里因为柠檬香气而奇迹般平复些许的翻涌，战胜了理智的警惕。
苏晚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端起了那杯水。
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意，竟然……无比熨帖。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暖意和酸涩，从口腔一路蔓延到胃里，奇异地安抚了她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神经。
一杯水喝完，她轻轻将杯子放回茶几。
自始至终，陆瑾寒都没有抬头。
但苏晚知道，他一定知道她喝了。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依旧明媚却冰冷的阳光，心中一片混乱的茫然。
裂痕之上，似乎真的透进了一丝微光。
但这光，是救赎的曙光，还是……引人走向更深深渊的诱饵？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令人窒息的囚笼里，这一杯沉默的柠檬水，和那个沉默坐在一旁的男人，让某些坚固的东西，似乎……真的，松动了一点点。
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尽管绝望依旧如影随形。
但这一刻，这片死水般的囚笼里，似乎真的……有了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
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