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去。江川用脚尖轻轻拨开铁蛋,动作很轻,没用力,别在这儿碍事。
铁蛋委屈地了一声,又锲而不舍地蹭上来,这次直接抱住了江川的裤腿,小爪子抓着布料不放,尾巴竖得笔直。
林暮忍不住笑了,放下搪瓷缸,伸手把铁蛋抱起来。小猫在他怀里舒服地蹭了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两颗玻璃珠子。它喜欢你才跟你玩的。林暮说,手指挠了挠铁蛋的下巴。
喜欢我?江川嗤了一声,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铁蛋身上,喜欢我天天踢它屁股?
它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林暮小声说,把铁蛋放在腿上,让它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动物很聪明的,能感觉到谁对它好。
江川没说话,只是看着铁蛋。小猫正用脑袋蹭林暮的手,尾巴缠在林暮的手腕上,一副很黏人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江川突然伸出手,在铁蛋的头顶轻轻摸了一下。
铁蛋吓得浑身一僵,抬起头警惕地看着江川,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在警告。
江川的手顿在半空,有点尴尬地收了回来,假装去拿桌上的轴承。丑死了。他低声骂了句,耳根却有点红。
林暮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知道江川其实很喜欢铁蛋,虽然嘴上总是说丑死了麻烦死了,但会偷偷去小卖部买猫粮,会在铁蛋睡觉的时候帮它盖旧毛巾,会在林暮给铁蛋换药的时候假装不在意地在旁边看着,还会记住医生说的注意事项,提醒林暮别给它喂太多,撑着。
这些细节,林暮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像这碗糖水,江川嘴上不说怕你熬夜辛苦,也不说给你补充点能量,就只是硬邦邦地扔过来一句放了两勺,好像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像修自行车、换零件一样,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但林暮知道不是的。在铁北这个地方,白糖不算便宜,江川连给自己买瓶矿泉水都要犹豫半天,却愿意每天晚上给他泡两勺糖的糖水。林暮想起江川那个装钱的铁盒子,里面总是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想起江川父亲那些空药瓶,想起江川脚踝上还没好利索的伤……他突然觉得手里的搪瓷缸有点沉。
江川,林暮小声说,把剩下的糖水一口气喝完,然后把搪瓷缸放在桌上,以后不用给我泡糖水了。
江川正在转轴承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他,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不好喝?
不是,很好喝。林暮赶紧摇头解释,就是……白糖挺贵的,省下来给江叔叔买药吧。
江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有点不耐烦:让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
可是……
没有可是。江川打断他,语气硬了起来,我爸的药钱我能搞定。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画画学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再说了,这白糖是小卖部老板娘送的,她说快过期了,扔了可惜,让我拿回来泡水喝。
林暮愣住了,看着江川。江川的眼神很坦然,不像在说谎,但林暮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卖部老板娘会送快过期的白糖?上次他去买羊奶的时候,老板娘还因为他少给了一毛钱念叨了半天。
但他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江川不想让他觉得欠了人情,就像上次江川给林暮钱让他去报名美术学院,林暮拒绝了,江川也没有再坚持,只是说等你自己赚了钱再说。江川总是这样,用他自己的方式关心别人,笨拙,却很真诚。
谢谢。林暮小声说,低下头,假装去看桌上的书,但视线却落在搪瓷缸上。缸底还残留着一点糖水,映着灯光,亮晶晶的。
江川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又开始转那个轴承。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轴承转动的声,铁蛋轻微的呼噜声,还有江川父亲偶尔的咳嗽声。
林暮拿起铅笔,重新看向那幅透视示意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糖水的缘故,他觉得脑子好像清醒了些,那些纵横交错的线条似乎也没那么复杂了。他试着在纸上画了一条消失线,笔尖顿了顿,又画了一条。
其实……江川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含糊,你要是实在看不懂,明天我陪你去张老师那儿。
林暮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江川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转过头去,假装看窗外:反正我明天下午要去医院换药,顺路。
林暮的心里又开始甜了起来,比刚才的糖水还要甜。他知道江川说的是假的,医院在城东,张老师家在城西,根本不顺路。但他没有拆穿,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江川了一声,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林暮的书上。看懂了?他问。
好像……有点懂了。林暮小声说,手指在纸上比划着,你看,这个消失点应该在这里,然后线条从这里延伸过去……他一边说一边画,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江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画。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十点半了。
林暮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对上江川的视线。江川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不像平时那样带着警惕和不耐烦。
喝了早点睡。江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