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站着听!\"王老师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在黑板上写字,\"上课不好好听讲,高考怎么办?你们以为铁北这地方,不考出去还有活路?\"
林暮站着,腿有点麻。他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突然觉得眼睛发酸。江川连上课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高考的活路?他那个维修铺,三天没开张,医药费、饭钱,压得人喘不过气。
\"喂,\"赵磊在-3)。\"
林暮小声重复:\"(2,-3)。\"
王老师没回头:\"坐下吧,下次再走神,就站到下课。\"
林暮坐下时,后背已经出了层冷汗。他掏出橡皮,想擦掉草稿纸上无意识画的歪歪扭扭的线条,却发现自己画了个蓝色的棚子形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用几块砖头压着边角——和街角那个塌着的棚子一模一样。
中午放学,赵磊拉着他去食堂:\"走啊,今天有白菜炖粉条,去晚了就没了。\"
林暮摇摇头:\"我不饿,你去吧。\"
\"又不饿?\"赵磊皱眉,\"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吃不下饭,上课走神,跟丢了魂似的。\"
林暮没说话,从书包里掏出早上剩下的硬馒头。馒头是昨天林建国买的,有点干,他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半天咽不下去。赵磊撇撇嘴,没再问,自己端着饭盒走了。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同学在刷题。林暮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风灌进来,带着股煤烟和潮湿的味道,远处的筒子楼轮廓在灰云下模糊不清。他想起江川的工具箱,里面总是整整齐齐地摆着扳手、钳子,还有个磨得发亮的螺丝刀。江川修东西时,手指在零件上灵活地动着,像在变魔术。那时候他总觉得江川什么都能修好,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比如疼痛,比如没钱,江川也修不好。
下午的物理课,林暮又走神了。老师讲浮力,他盯着课本上的轮船插图,突然想起江川的自行车。上次他车胎被扎,江川蹲在地上补胎,手指沾着黑油,却一点也不在意,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这车胎都快磨平了,不扎才怪。\"那时候他觉得江川的声音有点烦,现在却想听一听,哪怕是骂人的话也好。
\"林暮!\"物理老师敲了敲他的桌子,\"发什么呆?把这道题的受力分析画出来。\"
林暮回过神,拿起笔。手有点抖,铅笔在纸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线。他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箭头,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模糊。窗外的天色更沉了,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压着,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随时会砸下来。
放学铃响时,林暮几乎是立刻冲出了教室。他没骑车,背着书包慢慢往回走。路过街角时,他又停下了脚步。蓝色棚子还是老样子,塌在地上,风卷着防水布,发出\"呼啦啦\"的声响。旁边的废零件被风吹得滚了滚,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他站了会儿,掏出书包里的速写本。封面磨破了,边角卷着。他翻开,里面有张没画完的速写——是江川蹲在维修铺前修自行车的样子,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很清晰,手指握着扳手,专注得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林暮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上的线条,心里堵得难受。
风又大了些,吹得他眼睛发涩。他把速写本塞回书包,拉上拉链,转身往红卫家属院走。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积着昨天的雨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