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悦闻言,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真想尝尝那些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热带水果。不知道和后世我们吃到的,味道是否一样。”
刘菲含则更理性地分析:“纬度更低,光照和雨水更充足,理论上水果的糖分积累应该更高,风味可能更浓郁。不过,保存和运输是个大问题。”
刁如苑的商业头脑再次活跃起来:“若是能找到妥善的保鲜方法,或是将一些易成活的水果植株带回国内试种,这其中的商机可不小。即便不成,能第一时间品尝到最新鲜的异域风味,这趟航行也算值回票价了。”她所谓的“票价”,自然是指这次穿越时空的非凡经历。
董小倩安静地听着,她对于水果的认知还局限于中原常见的桃、李、杏、枣,以及南方的荔枝、龙眼,对即将见到的新奇物事充满了好奇,同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她轻声对戚睿涵说:“睿涵哥哥,这南洋诸国,风物各异,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只是不知那暹罗国王,性情如何?”
戚睿涵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根据之前的资料和真腊国王的提及,那莱王是一位相对开明、热衷于对外贸易和交流的君主。只要我们以礼相待,展现大顺的诚意与气度,想必会谈得很顺利。”
航行了数日,视野尽头终于出现了繁忙的港口景象。暹罗(阿瑜陀耶王朝)的首都阿瑜陀耶城,坐落于湄南河三角洲,水网密布,舟楫往来如织。远远望去,王宫的金顶和众多佛塔的尖顶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与真腊吴哥的巨石沧桑感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鲜活、繁荣的生机。
码头的迎接仪式同样隆重。暹罗国王那莱王派遣了王室成员和高级官员前来迎接。使团成员换上了正式的礼服,在朱成功和甘辉的率领下,登岸入城。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暹罗百姓,他们肤色较真腊人略深,男女多以纱笼围身,脸上带着友好而好奇的笑容。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烤鱼、热带水果混合的复杂气味,浓郁而富有层次感。
正式的王宫会见在第二天举行。那莱王是一位正值盛年、目光敏锐、举止间透着自信与精干的君主。他的王宫融合了暹罗传统与部分受西方影响的建筑元素,内部装饰金碧辉煌,雕刻精美。双方分宾主落座,通译何斌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
那莱王对来自东方大国的使团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尊贵的大顺元帅阁下,远道而来,辛苦了。孤久闻大顺国富兵强,文化昌盛,今日得见使团风采,果然名不虚传。”那莱王的开场白十分得体。
朱成功从容应答:“陛下过誉。我皇陛下承天命,抚有中原,夙夜孜孜,唯愿与四方友邦和睦相处,互通有无。今奉旨南来,得见暹罗物阜民丰,陛下治国有方,深感钦佩。”
双方的会谈集中在扩大贸易范围、稳定贸易路线以及共同维护海域安全等方面。那莱王显然对与大顺建立稳固的贸易关系极为重视,他详细列举了暹罗可供输出的物产:上等的柚木、犀角、象牙、珍贵的燕窝、大量的稻米以及各种香料。同时,他也表达了对大顺的瓷器、丝绸、茶叶、漆器以及书籍、纸张等文化用品的浓厚兴趣。
“贸易之道,贵在互利共赢。”朱成功表示,“我朝愿与暹罗建立固定的商船往来,可在广州、泉州等地设立暹罗商馆,亦可欢迎暹罗商船前往贸易。至于海路安全,我大顺水师愿与暹罗水军互通声气,共剿海盗,确保商路畅通。”
那莱王对此深表赞同,双方就具体细节进行了深入的讨论,气氛融洽且富有成效。
会谈结束后,那莱王特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献礼仪式。这不仅是对大顺皇帝的敬意,也是向使团展示暹罗丰富物产的机会。
首先被抬上来的是一筐筐散发着奇异气味的水果。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浑身长满尖刺、体型硕大的榴莲。那浓郁独特的气味让初次接触的使团成员们表情各异。
“此物名为‘榴莲’,乃我暹罗果中之王,”那莱王亲自介绍道,语气中带着自豪,“其味初闻或许不适,但入口甘醇,细腻如乳酪,食之难忘。”他示意侍从当场剖开一个,露出里面淡黄色的果肉。
朱成功和甘辉毕竟是见惯风浪的人物,虽觉气味冲鼻,仍保持着镇定。朱成功依礼尝了一小块,细细品味后,点头道:“果然风味独特,内蕴乾坤,陛下所言不虚。”
戚睿涵和白诗悦等人来自现代,自然知道榴莲的美味,但也得装作初次尝试的样子。白诗悦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小块放入口中,立刻做出惊喜的表情:“嗯!真的很香甜,口感好奇特。”袁薇也附和道:“是啊,看起来其貌不扬,没想到内里如此绵软香甜。”
刘菲含则更关注其生物学特征,低声对戚睿涵说:“这外壳的尖刺是很好的自我保护机制,果肉富含脂肪和糖分,能量很高。”刁如苑已经在心里盘算,这东西若能克服运输难题,在中原的达官贵人圈子里或许能成为一种奢侈的尝鲜品。董小倩则被那强烈的气味吓得后退了半步,在戚睿涵的鼓励下才勉强尝了一点,眉头微蹙,显然还需要时间适应。
接着是菠萝蜜,其巨大的体型和布满瘤状凸起的外皮同样令人惊奇。切开后,金黄色、散发着甜蜜香气的果苞引得众人赞叹。芒果则以其金黄亮丽的色泽和甜美多汁的口感,迅速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连董小倩都忍不住多尝了几块。
“这些水果,皆是我暹罗风土精华,特献于大顺皇帝陛下,聊表心意。”那莱王慷慨地说道。
朱成功代表李自成谢过:“陛下厚礼,本帅定当完好运回京师,呈献我皇。此等佳果,必能让我皇及中原百姓领略暹罗物产之丰美。”
水果之后,是活体的动物进献。首先是数尾巨大的暹罗鲤,被养在特制的水槽中,它们体型庞大,鳞片在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让见惯了中原鲤鱼的使团成员啧啧称奇。
“此鲤能长至数百斤,力大无穷,乃湄南河之宝。”那莱王介绍道。
接着是两只被关在精致笼舍里的渔猫。它们体型比家猫大,毛皮灰黄相间,趾间有半蹼,眼神机警而野性。“此兽善捕鱼,行动矫捷,颇具灵性。”
最后是几条体型较小的暹罗鳄,被牢牢捆缚着,长吻利齿,显得凶猛而古老。“暹罗鳄皮质坚韧,可用于制作高级皮革制品。”
朱成功一一收下,并再次感谢那莱王的盛情。他心中已在盘算如何将这些异兽安全运回,尤其是那巨暹罗鲤和暹罗鳄,需得专门安排人手和容器照料。
戚睿涵看着这些动物,特别是那巨暹罗鲤,心中再次警醒。他悄悄对朱成功提醒道:“元帅,此鲤与真腊巨鱼类似,引入中原水域亦需万分谨慎,当与真腊巨鱼同例处理,严格管控于封闭池塘养殖。”
朱成功颔首低语:“元芝放心,本帅省得。此类事宜,日后皆需立下规矩,不可使其祸害本土生灵。”
在阿瑜陀耶城盘桓数日,签订了更为详细的贸易协定后,大顺航队满载着暹罗的友谊与礼物,告别了那莱王,继续向西,驶向下一个目的地——缅甸(东吁王朝)。
这段航程稍短,但海况略显复杂,海流与风向多变。航队小心地沿着海岸线航行,不时调整风帆。数日后,缅甸的海岸线在望。与暹罗的繁盛水都景象不同,缅甸的港口更显一种军事化的凝重感。码头上士兵林立,旗帜以深红、金色为主,透着一种肃杀之气。
此时的缅甸国王是平达力,一位在位期间面临内外挑战,性格颇为强硬甚至多疑的君主。迎接仪式虽然规格不低,但气氛明显不如真腊和暹罗那般轻松热烈。平达力国王在王宫接见了朱成功一行。他的年纪比那莱王稍长,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大顺使团远来,一路辛苦。”平达力的开场白较为平淡,带着几分疏离,“不知贵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朱成功不卑不亢,再次申明大顺愿与周边各国友好往来、促进贸易的立场。“……我皇陛下意在睦邻友好,互通有无。闻缅甸盛产宝玉、木材、稻米,我朝之瓷器、丝绸、茶叶亦愿与贵国共享。”
平达力沉吟片刻,他更关心的是大顺的立场是否会影响到缅甸与周边暹罗、云南土司等势力的关系。他试探性地问道:“贵国与暹罗……交往甚密?”
朱成功从容应对:“我大顺与南洋诸国交往,一视同仁,皆以和平贸易、互利互惠为宗旨。与暹罗如此,与缅甸亦如此。国之交往,在于诚信,不在于远近亲疏。”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平达力微微颔首,紧张的气氛稍有缓和。随后,双方就具体的贸易物品进行了商讨。缅甸方面主要提供了优质的硬木(如柚木、紫檀)、宝石、象牙、以及一些当地特色的手工艺品。
会谈结束后,平达力也依照惯例,向大顺使团进行了献礼。与暹罗侧重于鲜活物产不同,缅甸的礼物更显贵重和实用。
首先是一套精美的金餐具和几个密封的陶罐。“此乃我缅甸特制的咖喱香料,”平达力解释道,“用以烹制肉类,风味浓郁,可去腥增香,久存不坏。”朱成功表示感谢,深知香料在长途航行和日常饮食中的价值。
接着,便是重头戏——翡翠和宝石。几位侍从捧上数个铺着深色丝绒的托盘,上面摆放着未经雕琢的翡翠原石以及一些已经初步打磨的红宝石、蓝宝石。那些翡翠原石,即便还带着皮壳,也能从开口处看到那抹动人心魄的翠绿,水头十足,色泽纯正。而红宝石如鸽血般鲜艳,蓝宝石如深海般幽蓝,在宫灯照耀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我缅甸北部山区,盛产美玉宝石,此乃其中精品,进献大顺皇帝陛下。”平达力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使团成员们,尤其是几位女性,目光立刻被这些璀璨的宝石吸引了过去。白诗悦和袁薇几乎同时发出低低的惊叹,忍不住上前细细观赏。
“天啊,这翡翠的绿色,太正了,通透得像一汪水。”白诗悦拿起一小块开窗表现极佳的原石,对着光仔细看着,爱不释手。
袁薇则对一套搭配好的红蓝宝石首饰胚件赞不绝口:“你看这切面,这火彩,虽然切割工艺比不上后世,但这原料的质量真是没话说。这要是带回去…”她话说到一半,意识到失言,赶紧收住,但意思很明显,这些顶级宝石若带到现代,其价值不可估量。
董小倩也被一块冰种飘花的翡翠吸引,她轻触那温润的石面,对戚睿涵低声道:“睿涵哥哥,此玉光华内蕴,触手生温,比和田玉另有一番风致呢。”
刁如苑更是双眼放光,作为文创老板,她立刻想到了这些珍贵材料制作成高端首饰、摆件后的巨大商业价值和文化价值。刘菲含虽更重实用,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宝石的矿物学价值和美丽。
就连朱成功和甘辉,见惯了珍宝,也对这批翡翠宝石的品质表示认可。朱成功对平达力道:“陛下厚赠,如此美玉宝石,世所罕见,本帅代我皇陛下谢过。”
最后,平达力还进献了一些风干的鹿肉等土产,朱成功也一一收下。
告别平达力的过程,比离开真腊和暹罗时更为简洁。平达力国王虽保持了基本的礼节,但始终带着一份警惕与距离。大顺航队带着签订的贸易文书和缅甸的礼物,再次启航。
站在缓缓离港的宝船甲板上,回望渐渐远去的缅甸海岸,戚睿涵心中若有所思。真腊的古迹沧桑,暹罗的物产丰饶,缅甸的宝玉光华……每个国家都有其独特的底蕴与性格。这趟南洋之行,不仅是巩固邦交、拓展贸易,更是一次深刻的文明认知之旅。
白诗悦和袁薇还在兴奋地讨论着那些翡翠和宝石,计划着哪些可以留作纪念,哪些可以献给朝廷,仿佛已经看到它们被精心雕琢后的模样。
“这下可真是开了眼了,”袁薇摩挲着一块小巧的红宝石原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不说别的,就这些宝石,这趟穿越就值了。”
白诗悦比较谨慎,笑着提醒:“别忘了咱们的正事。不过,这些东西带回去,无论是献给朝廷还是自己留着,都是极好的。”她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戚睿涵,见他望着远方出神,便轻声问道:“睿涵,想什么呢?”
戚睿涵收回目光,笑了笑:“我在想,这片海洋和这些沿岸的国家,蕴藏着多少我们未知的财富、智慧和故事。我们带来的,和我们即将带回去的,又会如何影响那个我们牵挂的故土。”
刘菲含接话道:“影响肯定是深远的。从农业物种、手工业技术到商业观念,甚至是对世界的认知,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我们就像播种者,只是不知道哪些种子会发芽,会长成参天大树。”
刁如苑充满信心:“只要是好的种子,精心培育,总能有所收获。我看这南洋,处处是商机,处处是学问。”
董小倩依偎在戚睿涵身边,望着无垠的大海,轻声道:“只愿此番南行,所播之种,皆成善果,所结之缘,俱是良缘。”
宝船顺着风势,继续向南航行。前方的海域更加开阔,天空与海洋在视野尽头融为一体,呈现出一种浩瀚无边的壮美。海风猎猎,吹动着众人的衣袂和发丝,也吹动着他们心中对未知前程的期待与思考。
航程还未结束,更多的见闻、更多的交流,或许还有更多的挑战,都在那蔚蓝色的地平线之外等待着他们。朱成功与甘辉已经回到指挥岗位,下达着各种指令,确保船队保持队形,稳健前行。阳光洒在层叠的风帆上,映照着船员们古铜色的脸庞,一切都充满了向着目标坚定前进的动感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