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棒梗蜷缩在冰冷的炕梢,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屁股和大腿传来阵阵刺痛,让他无法像往常一样平躺着,只能侧身而卧。那疼痛如恶魔的利爪,紧紧抓住他,不肯松手。
尽管双眼紧闭,但他眼皮下的眼珠却在剧烈地颤动,仿佛被什么可怕的景象所惊扰。那是昨夜许大茂那张狞笑的脸,像噩梦一样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许大茂那蒲扇般的巴掌,如狂风暴雨般落下,狠狠地抽打在他稚嫩的身体上,带来的不仅是肉体上的痛苦,更是心灵上的创伤。
而那句恶狠狠的威胁——“今天,我就替你爸好好教育你一下!”——如同恶魔的诅咒,在他的耳畔不断回响。这声音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他的耳膜,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小小的心房里。这恨意吞噬着他那点残存的童真,让他的内心充满了黑暗和痛苦。
炕的另一头,小当和槐花挤在一起,像两只受惊的小鹌鹑。她们用被子蒙着头,只露出两双惊恐未定的大眼睛,在昏暗中不安地眨动着。每一次屋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或邻居的咳嗽声,她们小小的身体就会控制不住地哆嗦一下。屋子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浓得化不开。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寒气。秦淮茹回来了。她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定?
小当立刻掀开被子,带着哭腔小声喊:“妈……” 槐花也怯怯地探出头。
秦淮茹没看她们,目光第一时间投向炕梢的棒梗。看到儿子那别扭痛苦的睡姿和紧抿的嘴角,她心头又是一阵针扎似的疼。她走过去,想伸手摸摸棒梗的头,指尖却在快要触碰到那乱糟糟的头发时,顿住了。棒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抗拒的意味无声地传递出来。秦淮茹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她默默地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暖水瓶倒了半杯温水。冰凉的瓷杯握在手里,稍稍驱散了一些指尖的寒意。她低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极其轻柔地抚上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隔着厚厚的棉袄和羊毛衫,什么也感觉不到。但秦淮茹却仿佛能感知到里面那微弱而顽强的生命律动。那是她新的指望,是摆脱眼前这泥潭唯一的浮木,更是李怀德绝不容有失的命脉。
腹中的胎儿安静无声。
她缓缓喝了一口温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窗外,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呼啸着掠过屋顶,奔向远处更加苍茫灰暗的天空。这小小的四合院,依旧被沉重的阴影笼罩着,但秦淮茹知道,至少暂时,她和她腹中的那块肉,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代价是什么?她不敢深想。只是抚着小腹的手,微微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