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手摊开,做出一个“我完全无害且真诚”的姿势,就像一个试图向愤怒的蜂群解释自己只是路过的植物学家。
“事实上,我可能是整个dIA内部,除了你自己之外,最想要你被释放的人之一。”
“哦?”
“你是一位优秀的下属,伊森,绝无仅有,可遇而不可求。”
马丁的语气变得恳切起来,
“那些坐在空调房里,只会对着报告夸夸其谈的高层,他们根本不知道一个像你这样的精英特工有多么宝贵。
就像他们不尊重辛勤劳作的工人,以至于亲手毁掉了我们友利坚引以为傲的工业基础一样,下一个被他们毁掉的,很可能就是我们情报行业!
你的天生资质——过人的智慧,强悍的体力,卓越的合作精神,钢铁般的自制力;还有后天的培养——顶尖的能力,无可挑剔的素养,丰富的实战经验。
说真的,伊森,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你被逮捕,这会严重折损我的职业生涯长度,甚至有可能让我提前退休,去领那点可怜的养老金。”
“那你现在应该立刻去想办法打通所有程序,将我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想办法取消,然后把我从这个鬼地方弄出去!”
伊森的声音再次提高,
“而不是在这里像只没头苍蝇撞在肮脏的玻璃上一样,嗡嗡作响却毫无意义地聒噪!”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伊森。”
马丁叹了口气,脸上的真诚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爱莫能助的无奈,
“恕我直言,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成本过于高昂。”
“成本?”
伊森重复道,像是在品尝一个苦涩的咒语。
“是的,成本。”
马丁点了点头,语气沉重,
“我只是个中间层,伊森。一个GS-15级别的部门主管。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一份体面的薪水,不错的医保,每年固定的带薪休假。
我可以在内部会议上对GS-14及以下的下属颐指气使,可以签批一些不痛不痒的文件,甚至偶尔能在某些预算分配上耍点小聪明。
但想要取消你这种等级的指控?
这需要真正的SES(高级行政人员)级别,甚至是需要局长亲自点头。
我这个GS-15,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高级办事员。
局长大人日理万机,他甚至可能都记不住我的全名,更别说你的了。
而那位曾经欣赏你的阿斯特副局长,他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
他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职业生涯危机,如果他自救失败的话,他的下场不会比你好多少,甚至可能更惨。”
马丁摊开双手,以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有有能力保住你的人,暂时都自顾不暇,自身难保。
而像我这样没有遭到直接牵连的人,往往则因级别不够而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说实话,伊森,你的情况甚至比你另外四名同事更为糟糕。
你的名气太大了,所以在所有关于这次事件的报道中,你都毫无悬念地处于首位,是那个最显眼的靶子。”
“所以……”
伊森的眉头猛地一紧,“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为什么是四名同事?”
不是一共七名吗……
“哦,是的。”
马丁似乎才想起这个细节,
“索菲亚·卢梭,你的那位性感搭档,她已经在三天前成功越狱了,手段相当……嗯,专业。
至于那位野比大雄先生,他则在昨天被正式释放,所有针对他的指控都被取消了。”
“野比大雄?”
伊森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总是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头发有些自然卷,看上去永远睡不醒,说话慢吞吞,紧张时还会结巴,走路都可能同手同脚的日裔同事。
这个人加入dIA本身就是个都市传说。
据说是因为某次大规模招募时,他的简历被意外混入,而面试官被他那种“非典型特工”的憨厚无害外表所迷惑,认为他可以作为一种“战略欺骗”资源被吸收进来。
“我记得他是——”
“没错,就是他。”
马丁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忍着笑,
“官方不打算起诉他,因为他们觉得按照这个人的外表特征、语言特点和行为习惯,他都完全不像个罪犯或者说是间谍。
检察官认为,如果对这样一个人进行起诉,反而会严重降低司法部门的公信力。
他当初就是靠着这副尊容和这种气质找到这份工作的,人事部门觉得他‘具有极高的隐蔽性和迷惑性’。”
伊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索菲亚会越狱——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个女人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总能找到逃生的缝隙,她之前也暗示过。
而野比大雄——虽然听起来荒唐得像个喜剧动漫的桥段,但是依照那个人的特点,以及他那仿佛被幸运女神强行塞了一个外挂般的不可选中般的行为特点和匪夷所思的运气,这种结局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这家伙曾多次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脱离险境,靠的往往不是能力,而是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巧合。
“所以,你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就是专程跑到这里来嘲笑我的,顺便告诉我一些无关痛痒的八卦?”
伊森的声音重新冷了下来。
“哦不,当然不是,我的朋友。”
马丁连忙摆手,表情又变得恳切起来,
“我是在作为你的老上司和老朋友,对你做一些情分之内的关心和慰问。
正如我刚才所说,没有谁比我更希望你被释放,真的。”
“那我可真是太感谢你了,感激涕零。”
伊森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我的荣幸。”
马丁似乎完全没听出伊森话里的讽刺,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表情,
“以及,伊森,有一位……嗯,一位大人物,要求我给你带两句话。”
“什么话?”
即使内心不抱多少期望,伊森的直觉还是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这可能会是一句不一般的转机——哪怕这位马丁·多诺万一向喜欢对自己的观点态度进行完全无意义的华丽包装,其言语就像一个空心巧克力蛋,敲开之后往往只有令人失望的空气。
马丁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那位大人物让我转告您:‘当窄门显现,选那条少有人走的路。
行过死荫的幽谷后,方能抵达应许之地,完成你当尽的职分。’”
伊森愣住了,眼睛渐渐瞪大。
“第二句是?”
“‘去查清楚您所没弄清楚的事情,解除所有的困惑,然后去选择正确的路。’
它说您会明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