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灵跟着黑衣人走出石道,脚踩在湿冷的石阶上,每一步都像踏进更深的夜里。她没回头,身后那扇门已经关死,连光都被吞了进去。前方引路的人始终不语,只偶尔抬手拨开垂落的藤蔓,动作干脆利落。
天还没亮,山雾浓得化不开。远处传来钟声,三长一短,沉闷地撞在崖壁上。黑衣人停下,指着前方一道铁门,“到了。”
铁门半开,里面站着一个披纱女子,手里握着银铃。铃响一声,司徒灵就向前走一步。直到离对方三步远时,那人才抬起手,示意她停下。
“姓名。”声音冷得像井水。
“阿丑。”她低头答。
“何处来?”
“北岭烧火丫头,逃荒来的。”
对方没再问,接过她递出的铜牌,翻看背面刻痕,又用指尖摩挲了一遍边缘磨损处。确认无误后,将牌子扔进身旁木匣,发出一声轻响。
“脱衣。”
司徒灵没动。不是犹豫,是等自己心跳稳下来。
她解开外衫,露出肩胛。那里早被炭灰涂黑,旧伤掩盖成劳损的印记。执事伸手按了按她的锁骨,又翻开手腕检查筋络走向。最后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针,在她指尖扎了一下。血珠冒出来,执事凑近看了看颜色,才点头。
“验心。”
一间小屋,香炉里燃着淡青色烟丝。司徒灵跪坐在蒲团上,闭眼。香味钻进鼻腔,脑子开始发沉。耳边响起低语:“你本名叫什么?”
她咬住舌尖,用力。
“阿丑。”声音哑着,“我叫阿丑。”
“为何入宗?”
“活命。”
“可识字?”
“不识。”
香持续烧了半柱时间。再睁眼时,执事已站在门口,手里多了一块布巾,上面印着暗红标记。
“这是杂役腰牌。从今起,你归内务堂管。每日寅时三刻到膳房劈柴,午时清灶,戌时运灰。违令者,杖责。”
她接过布巾,系在腰间。布料粗糙,磨得皮肤发痒。
天刚亮,她被带到一处院落。十几名新弟子站成两排,全都低着头。训导长老是个瘦高女人,脸上没有表情,说话时嘴角几乎不动。
“合欢宗立规三百二十条,入门先学十八禁情式。”
第一课是站姿。双脚并拢,左脚尖压右脚弓,重心落在足心凹处。稍偏一点,竹鞭就抽上来,打在脚踝上,火辣辣地疼。
“眼神往下,但不能贴地。视线停在对方鞋尖前三寸。”长老来回走动,忽然停下,盯着司徒灵,“你,抬头。”
她抬眼。
“你在看哪里?”
“回长老,我在看鞋前三寸。”
“那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土。”
“错。你眼里有风,有树影,还有不服。”鞭子甩下来,比之前重,“心不静,形就不正。重来。”
一上午,她被打七次。其他人更惨。有个女孩因肩膀抖了一下,被拖出去罚跪半个时辰。回来时腿已经抬不起来。
中午放饭,每人一碗稀粥、半块粗饼。司徒灵端着碗蹲在柴房角落,趁没人注意,把口诀刻在掌心:垂眸三分,吐息七寸,回话先吸气,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