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灵的手从怀中抽离,掌心贴着胸口,那里藏着玉佩和布袋。她没再看油灯,也没去碰木柜上的陶罐。刚才喝下的药汤在体内散开,脚踝的撕裂感退成了闷痛,但她知道,真正压在身上的不是伤。
是选择。
她抬起眼,盯着欧阳雪。对方依旧靠着墙角坐着,手指搭在膝上,像一尊不会动的雕像。可司徒灵记得她刚才说话时的眼神——那不是伪装,也不是算计。那是真正在痛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你姐姐的事……”司徒灵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稳,“我信了。”
欧阳雪没抬头。
“我不确定你是谁,也不清楚合欢宗到底藏着什么。”她顿了顿,“但我知道一件事。如果没人进去,真相就永远埋着。”
欧阳雪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你说我是破阵之人。”司徒灵站起身,动作缓慢,却没停顿,“你说姓司徒很重要。那你告诉我,除了这个姓,我还凭什么?”
欧阳雪终于抬眼。
“你有命在。”她说,“而且你还没死。”
司徒灵冷笑了一声:“很多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肯做。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欧阳雪的声音很轻,“所以你才能活着走到这里。”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油灯的火光落在两人之间,在地上划出一道模糊的线。
司徒灵往前走了一步。“我要进合欢宗。”
欧阳雪没动。
“不是当弟子。”她继续说,“也不是投靠。我是去查东西。查二十年前北岭那场火是谁放的,查你姐姐是不是还活着,查为什么一个医者家里会有让人疯魔的古籍。”她盯着欧阳雪,“也查我父母死前最后见的是谁。”
欧阳雪看着她,眼神变了。不是惊讶,也不是怀疑,而是一种沉下去的东西被搅动了。
“你知道进去意味着什么?”她问。
“意味着我会被人下药、被试探、被逼着低头。”司徒灵说,“也可能某天醒来,发现自己忘了名字,忘了来路。但我现在清醒。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可你出不来。”
“不一定。”司徒灵摇头,“只要有人在外面等着接应线索,我就不会彻底沉下去。”
欧阳雪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站起来,走到墙边。她的手抚过那块画曾挂过的地方,指尖在石壁上滑了一段距离,才收回。
“你不怕被骗?”
“怕。”司徒灵点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
欧阳雪转过身,直视她。“你要入宗,就得按我的方式来。不能擅自行动,不能暴露身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司徒这个姓。包括我。”
“可以。”
“你会被安排进最低等的侍女房,干最脏的活。可能三年五年都接触不到核心事。也可能第一天就被识破,当场处死。”
“我都认。”
欧阳雪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要把她的脸刻进记忆里。忽然,她眼角轻轻抽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你和她不一样。”她说。
“我知道。”司徒灵说,“我不是替身,也不会替谁报仇。这是我自己的路。”
欧阳雪没再说话。她转身走向木柜,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块布巾包着的东西。她解开外层,露出一枚铜牌,样式陈旧,边缘磨损严重。
“这是内务堂杂役的通行令。”她把铜牌放在桌上,“明天天亮前,会有人来带你出去。你跟着走,不说一句话,不看任何地方。进了山门,你就不再是司徒灵。”
司徒灵走过去,拿起铜牌。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带着一股陈年的土腥味。
“那我该叫什么?”
“阿丑。”欧阳雪说,“厨房烧火的丫头,脸上有疤,不爱说话。”
司徒灵握紧了铜牌。“好。”
她把牌子塞进袖口,靠近贴身的位置。那里已经有玉佩和布袋。三样东西叠在一起,压着心跳。
“你后悔吗?”欧阳雪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