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将最后一角纸页吞没时,灰烬打着旋儿飘向窗棂。风从云顶阁的檐角掠过,带走了那点余温。
山下小镇茶楼里,龙吟风正把一封信凑近烛焰。信纸边缘卷曲发黑,墨迹在火舌中模糊成一片暗痕。他手指一松,残片落进铜炉,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们烧了残卷。”诸葛雄坐在对面,声音不高,“也封了门。”
龙吟风点头,目光仍盯着炉中灰烬。“不是不传,是没人配接。”
两人沉默片刻。窗外街巷已冷清,只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断续传来。远处山巅一点灯火隐约可见,那是云顶阁所在的位置。
诸葛雄缓缓开口:“一个少年想用半卷口诀撼动山体,差点酿成大祸。三大王看清了——招式可以教,心性没法喂出来。”
龙吟风冷笑一声:“所以现在他们在等?等谁能在台前坐上一日一夜,听风看地,不动杂念?”
“他们在等懂力量的人。”诸葛雄道,“可这世道,多数人只信拳头,不信分寸。”
龙吟风站起身,走到窗边。夜雾浮在屋檐上,像一层薄纱遮住了半边天。他盯着那点灯火看了许久,忽然道:“若真有这样的人,不会自己送上门。”
“那就去找。”诸葛雄也站起来,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天下这么大,总有人知道收手比出招更难。”
龙吟风回头看他一眼,嘴角微扬:“你倒比我还急。”
“我不是急。”诸葛雄解下腰间酒囊,喝了一口,“我是怕再晚几年,连想找的人都找不到了。武学断了根,不是一代两代能接上的。”
龙吟风没再说话,转身回桌旁坐下。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旧图,摊开压在茶杯底下。纸上线条粗略,画的是南疆一带的地形,几处山谷被朱砂圈出,其中一处标注着“石谷”二字。
“昨夜我去城西书肆翻了几本残册。”诸葛雄指着那山谷,“有个说法,百年前有位宗师临终前把自己的毕生所学藏进深谷,立誓‘非心正者不得入’。后来闯进去的人不少,活着出来的却没几个。”
“机关?”龙吟风问。
“不止。”诸葛雄摇头,“说是谷中有阵法,随人心而变。贪欲起,则迷途生;杀意动,则石墙合。有人进去三天,出来时疯了,嘴里只反复念一句话:‘它看得见我心里的东西。’”
龙吟风眯起眼:“越是邪乎,越可能是真的。”
“我也这么想。”诸葛雄低声道,“三大王设新规,考的是定力、是敬畏、是初心。可这些品性,未必人人都有机会显出来。有些人天生沉得住气,只是没地方展露。若那谷中真有筛选之法,或许……能替他们找到想要的人。”
龙吟风手指轻敲桌面:“我们去一趟,带回线索,也算尽一份力。”
“不只是线索。”诸葛雄看着他,“要是谷中真藏着能育心的法门,或者记录着如何辨别传人的规矩,交给三大王,比空等强。”
两人对视片刻,无需多言。
第二日清晨,他们换了装束,扮作游方医者与随从,进了城中最老的一家药铺歇脚。掌柜是个白须老头,正教徒弟辨药。
“这味‘静心藤’,三十年才开花一次。”老头捻着干枯的藤条,“采的时候不能带怒气,否则汁液发黑,药性全失。”
诸葛雄顺势搭话:“听说从前有些高人,练功讲究心境,连采药都讲规矩。”
老头抬眼打量他一下,慢悠悠道:“你还知道这个?百年前是有这么一位,据说能把拳劲藏在树叶落地那一瞬,轻得听不见响,可整座山都会震。”
龙吟风插了一句:“后来呢?”
“死了。”老头叹气,“他觉得世人习武只为争胜负,早晚毁于自身,就把一身本事封进帝王石谷,还布下机关,说只有‘心中无争之人’才能得其传承。”
“帝王石谷?”诸葛雄追问,“在哪?”
老头摆手:“莫提了。南疆边上,终年大雾,进去的人十个里头九个出不来。早些年还有胆大的去试,如今连提都不敢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