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营的晨雾还未散尽,白芷正蹲在草棚前给一个孩童喂药。那孩子昨日还烧得说胡话,此刻已能小口喝下米汤,攥着她的衣角直喊“姐姐”。
“白姑娘!”
里正的声音从营门方向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高昂。他摇着蒲扇,身后跟着个穿月白长衫的中年男人——正是昨夜那个自称“医官”的人。男人手里提着个锦缎药箱,脚步从容,与营地里佝偻着背的官差形成鲜明对比。
白芷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襟上的药渍。她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扫过自己,停在孩童胸前那片淡去的红斑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这位是州府衙门的陈师爷。”里正堆着笑介绍,“陈师爷久闻姑娘医术高明,特来拜访。”
陈师爷朝白芷微微颔首,声音温文尔雅:“白姑娘,昨夜在隔离营外,听里正说你用紫髓藓救了人?真是妙手。”
白芷不动声色:“不过是些土方子,让孩子们少受点罪罢了。”
“姑娘太谦虚了。”陈师爷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药囊上,“这药囊里的药材,可是西南深山的‘紫髓藓’?我曾在太医院的古籍里见过记载,说是能解百毒,尤其对时疫热毒有奇效。”
白芷的手指微微收紧。紫髓藓是她从蓉州城外山民手中换来的,本想留着救急,没想到被看穿。
“陈师爷好眼力。”她淡淡应道,“只是这药引子难寻,剩下的也不多了。”
“姑娘不必担心。”陈师爷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推到她面前,“这是我托人从苗疆带回来的‘龙涎草’,配紫髓藓用,效果更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营地里那些蔫头耷脑的病人,“不过,姑娘在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州府那边,有位贵人染了急症,非姑娘这样的妙手不能治。”
里正插话:“是啊白姑娘,陈师爷说的这位贵人,是咱们蜀地的盐运使。前日从江南回来,染了怪病,上吐下泻,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陈师爷费了好大劲才请动姑娘,您就随他去一趟?”
白芷皱眉:“隔离营里的病人更需要…”
“哎,姑娘误会了。”陈师爷笑着打断,“我不是要你离开这儿。只是那盐运使的病耽搁不得,想请姑娘每日抽两个时辰去州府府衙给他诊治。至于这儿的病人…”他瞥了眼里正,“里正会照应的。”
里正立刻点头:“那是自然!白姑娘只管去,这儿有我盯着!”
白芷盯着陈师爷的眼睛。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不像个普通师爷,倒像藏在幕后的狐狸。她想起昨夜那个穿长衫的“医官”,想起他随从手腕上的船锚刺青,想起药箱里带血的拎带。
“陈师爷,”她缓缓开口,“我这人胆小,只信眼见为实。若盐运使真如您所说病得厉害,不如请他来隔离营。我在这儿治,各位大人也能看着。”
陈师爷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姑娘这是信不过在下?”
“不是信不过。”白芷看向营地里那个刚能坐起的孩子,“我只是觉得,治病救人该当光明正大。若贵人真有急症,为何不请太医院的御医?为何要找我这个‘山野村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