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突然安静下来。病人们都停了动作,目光在白芷和陈师爷之间来回扫视。里正的脸色变了,蒲扇敲得噼啪响:“白姑娘!你这是什么话?陈师爷是州府的大红人,岂容你质疑?”
陈师爷却抬手止住了里正,语气依旧温和:“姑娘多虑了。盐运使的身份特殊,不便抛头露面。再者,太医院的药方治了他的病,为何还要找你?”他忽然压低声音,“何况…有些病,太医院的御医未必敢治。”
白芷心中一凛。她想起赵天佑说过的“人祸”,想起隔离营里那些死状诡异、身上有奇怪斑块的尸体。难道盐运使的病,和这瘟疫有关?
“陈师爷,”她直视着他,“我若去了州府,这儿的病人怎么办?”
“我保证,”陈师爷指了指里正,“里正会亲自照看。每日三餐、药材、汤水,一样不会少。”他又摸出块碎银,放在白芷脚边,“这是定金。若姑娘治好了盐运使,另有重谢。”
碎银在泥地上滚了两圈,撞在白芷的鞋尖上。她低头看着那块银子,又抬头看向陈师爷。阳光透过竹篱笆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他看起来格外陌生。
“姑娘,”陈师爷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在这蓉州城,想活命,就得听安排。尤其是…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白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囊上的布扣。她想起昨夜那个神秘人递来的药箱,想起里正突然“恩准”她行医时的诡异笑容,想起陈师爷提到的“不该碰的东西”——或许是指四海商行的线索,或许是指这瘟疫背后的真相。
营地里传来一声咳嗽。那个刚被救醒的少年正攥着她的衣角,小脸煞白:“姐姐,我娘又咳血了…”
白芷猛地回神。她弯腰抱起少年,对陈师爷说:“我去看看病人。”说完便转身走向草棚,没有再看陈师爷一眼。
陈师爷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捡起地上的碎银,放进袖中,对里正使了个眼色:“走,去看看盐运使。”
里正愣了愣,连忙跟上。经过白芷身边时,他压低声音:“白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师爷的面子,不是谁都能驳的。”
白芷没有回答。她走进草棚,少年娘亲正攥着儿子的衣角哭:“姑娘,我家柱子又咳血了…你快看看…”
白芷放下少年,搭上柱子娘亲的手腕。脉象浮数而急,舌苔焦黑——和盐运使的症状,竟有几分相似。
她忽然想起陈师爷的话:“有些病,太医院的御医未必敢治。”
原来,他们不是不敢治,是不敢碰。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白芷抬头,看见陈师爷正站在草棚门口,手里端着个茶盏,笑容温和:“姑娘,喝口茶再忙吧。”
茶盏里飘着淡淡的香气,却让白芷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