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胭脂灯,照见美人骨。今夜老朽不说前尘旧事,只说那金陵城里,专吃人心的狐狸精。”
秦淮河的夜,是被软糯舞歌和旖旎灯火泡酥了的。画舫如织,丝竹盈耳,空气里浮动着酒香与脂粉气,熏得人骨头发懒。可在这片软红香土之中,偏有一处地方,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性。
那便是“艳香阁”。
寻常青楼,越是入夜越是喧闹,唯独这艳香阁,总在子时过后,万籁渐寂时,于最高处的飞檐下,孤零零亮起一盏灯。那灯罩是极浓的胭脂色,光线透过,在地上投下一圈朦胧暧昧的红晕,不像照明,倒像野兽蛰伏暗处,悄然睁开的眼。
灯影里住着的,是艳香阁的头牌,整个金陵城最勾人的谜——苏娘。
没人说得清她的来历,仿佛某天夜里,她就随着那盏胭脂灯一起出现了。她总是一身正红长裙,裙摆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缠绕的狐尾纹路,走动间,那些金线在灯光下流淌,恍如活物。她的肌肤白得异样,像上好的羊脂玉浸在初雪里,通透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最奇的是她那双眼,眼尾天然上挑,看人时水波潋滟,媚意浑然天成,却从无人见过那眼角眉梢,添上半分岁月痕迹。
昨夜,绸缎庄的王掌柜,揣着一锭足有十两重、黄澄澄的赤金,心痒难耐地敲开了艳香阁的后门。他新店即将开张,想着若能请动这位神秘的苏娘去剪个彩,借她的艳名抬抬声势,在这金陵城里,面子可就挣足了。
鸨母掂量着金锭,脸上笑开了花,却还是压低了声音嘱咐:“王掌柜,苏娘的规矩您可晓得?子时过后,一盏茶的工夫,多一刻不留。”
王掌柜满口应承,一颗心早已飞上了那亮着胭脂灯的阁楼。
阁楼里,异香扑鼻。那香气不似寻常花香檀香,倒像是寒冬腊月里,一树冷梅骤然绽放,混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甜,闻久了,让人心头莫名发慌。
苏娘背对着门,正对着一面巨大的水银镜梳头。墨瀑般的长发垂至腰际,衬得那身红裙愈发夺目。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身来。
王掌柜呼吸一窒。灯下看美人,本就添色三分,而这苏娘在胭脂灯影里,更是美得不真切。眉眼口鼻,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勾人,尤其是那双眼,仿佛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
“王掌柜?”她开口,声音软糯,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像小猫爪子,轻轻挠在人心尖上。
“正……正是在下。”王掌柜慌忙奉上赤金,说明来意,眼睛却像黏在了苏娘身上,挪不开分毫。
苏娘伸出纤纤玉指,掠过那锭金子,指尖冰凉,触之如寒玉。她没看金子,目光反而幽幽地落在王掌柜富态的胸膛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剪彩么……”她拖长了语调,眼波流转,“苏娘倒是可以应下。只是,我有个规矩。”
“姑娘请讲!莫说一个规矩,十个百个,王某也依得!”王掌柜被那眼神看得浑身燥热。
“凡有求于我者,”苏娘凑近了些,吐气如兰,冷香袭人,“需得……付出些‘真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