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怒火与恐惧交织，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站起身，指着阿绣，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颓然坐倒，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阿绣默默地收拾了碎片，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在她转身离开书房时，李素似乎看到，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并非伤心，而是一抹冰冷的、讥诮的光。
当夜，李素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他趁着阿绣“熟睡”，悄悄起身，溜出了家门。
他要去寻那破庙老僧！唯有那老僧，或许能解他困境，斩妖除魔！
夜路崎岖，山风凛冽。凭着模糊的记忆，李素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那日避雨的山神庙。庙宇依旧破败不堪，在月色下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物。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歪斜的庙门。
“大师！大师可在？”他压低声音呼唤。
庙内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的回声。神像依旧倒塌，蛛网依旧遍布，哪里还有老僧的踪影？
李素心中一阵绝望。他不甘心地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一点老僧留下的痕迹。就在他走到那日老僧盘坐的角落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弯腰捡起，那是一小块褪色的、打着补丁的碎布，与老僧所穿袈裟的布料一般无二。碎布旁边，泥土有被剧烈抓挠过的痕迹，几道深痕触目惊心，仿佛有人在此地经历过极大的痛苦与挣扎。
而在那抓痕附近，李素借着从破瓦洞中透下的月光，清晰地看到，地面上，印着几个巨大的、绝非人类所能留下的爪印！
那爪印深陷入土，带着一种蛮横霸道的力量感，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寒意。
李素浑身汗毛倒竖，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老僧恐怕已遭不测！是被那“虎”害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李素不敢惊动阿绣，如同游魂般飘回书房，瘫坐在椅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阿绣端着一盏热茶走了进来，她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温柔的关切：“相公昨夜未曾安睡？可是去了何处？妾身担忧得很。”
李素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她。
她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
看着她那完美无瑕、足以迷惑众生的脸庞，李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哪里是什么报恩的狐仙？这分明是一张精心描绘，披在恶鬼身上的……画皮！
阿绣将茶盏轻轻放在书桌上，指尖若无其事地拂过桌面上摊开的一本书籍。她看着李素惨白的脸，惊恐的眼神，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混合着怜悯与残忍的诡异笑容。
“相公，”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你这又是何苦呢？”
“有些事，不知道，远比知道要……幸福得多。”
她俯下身，靠近李素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廓，说出的字句却让他如坠冰窟。
“譬如，那破庙里的老和尚……他，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