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鼠骇(终)(2 / 2)

“张猎户首当其冲,瞬间被那幽绿的火焰吞没,化作一个火人,但他最后的身影,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态,直至彻底被火焰吞噬。”

“躲藏在石缝中的那名青壮,只看到外面火光冲天,鼠嚎震耳,炽热的气浪夹杂着焦臭扑面而来。他死死捂住耳朵,蜷缩在角落,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惨嚎声、燃烧声才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噼啪作响。”

“他颤抖着,连滚爬跑出石缝。眼前景象,宛如炼狱。洞穴中弥漫着浓烈得令人窒息的焦臭与肉香,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烧焦蜷曲的鼠尸,中央处,是一大滩仍在微微燃烧的、黑糊粘稠的残骸,已看不出原本形状。张猎户和另外两名青壮,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他不敢久留,循着来时刻下的记号,失魂落魄地向洞外逃去。”

说书人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无尽的悲凉:

“当这唯一的幸存者,带着满身血污焦痕,如同鬼魅般爬出鼠洞时,等候在外的村民几乎认不出他。他带回的,是鼠妖伏诛的消息,也是二十余名青壮几乎全军覆没的噩耗。”

“钱满仓听闻,久久不语,最终对着那黝黑的洞口,重重磕了三个头。他依诺散尽家财,抚恤死难者家小。黍丰里,虽除了大害,却也元气大伤,往日富庶,一去不返。”

“村民清理了钱家粮仓下的鼠穴,焚烧填埋了无数焦尸。此后数年,村中虽仍有鼠患,却再未成精。只是,那夜深入鼠穴的惨烈,那妖物恐怖的模样,以及张猎户与众人葬身火海的决绝,成了黍丰里一代人心中永不磨灭的梦魇。后山那片地方,也被村民视为不祥,渐渐荒弃。”

说书人缓缓靠回椅背,仿佛被那场同归于尽的烈焰灼干了所有精力。他闭上双眼,良久,才幽幽一叹,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血与火的残酷,以及一丝深沉的警示:

“诸位,可见那洞穴烈焰?焚烧的,何止是妖物残躯?可见那舍身壮士?湮灭的,是一村苟活的希望与未来的脊梁。”

“妖物之患,起于微末,源于阴秽。若初时便能警惕,防微杜渐,何至于酿成如此滔天大祸,需以如许鲜血性命去填?”

“人心畏难苟安,常存侥幸,总以为灾祸离己甚远。殊不知,那暗处的蠹虫,正日夜啃噬根基。待其成势,则悔之晚矣,非壮士断腕、烈血焚身,不能除之。”

“慎始慎微,常怀敬畏。勤扫庭除,莫积阴垢。如此,或可保家宅平安,免那…血火焚身之灾,绝那…妖邪滋生之土。”

话音落,惊堂木轻叩,声虽不响,却如暮鼓沉沉。

茶馆内,灯火昏黄,无人言语。那鼠穴深处的惨嚎、幽绿的火焰、决死的身影,交织成一幅无比惨烈而悲壮的图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令人窒息,更令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