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将油灯捻得更暗,那点微光在浓重的黑暗中艰难喘息,映得他脸上沟壑如同鬼域裂痕。嗓音愈发沙哑,仿佛也沾上了那纸人的腐朽气息。诸位,书接上回,那纸人借怨点睛,化作厉鬼,直取陈员外性命!这第二章,便讲讲这纸鬼如何索命,又如何将那清河县,搅得阴风惨惨!
且说那夜,陈员外书房之内,阴风怒号,烛火尽灭。那借纸还魂的“陈夫人”,伸出彩纸糊就、涂着鲜红丹蔻的双手,直取陈员外咽喉!
陈员外亡魂大冒,酒意全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躲去。那纸人的手堪堪擦过他脖颈,留下一道冰冷的、带着浓重纸钱灰烬味的触感。
“救命!有鬼!有鬼啊!”陈员外肝胆俱裂,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爬向房门。可那房门如同被焊死,任凭他如何拉扯,纹丝不动!
纸人发出一串“咯咯”的轻笑,那声音干涩刺耳,如同揉搓褶皱的硬纸。它在黑暗中飘忽移动,白衣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却无一丝活人气息。它并不急于再次扑上,反而像是在戏耍猎物,绕着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陈员外缓缓飘动。
“老爷……你怕了?”纸人歪着头,那双空洞的眼窝“盯”着陈员外,朱红的嘴唇开合,“你与那贱婢合谋,将那穿肠毒药混入我汤药中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不……不是我!是……是她勾引我!是她逼我的!”陈员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推卸罪责,恐惧已将他彻底摧毁。
“哦?”纸人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无穷的怨毒,“那便让她……也来陪你吧!”
它话音未落,书房角落的阴影里,竟又缓缓浮现出另一个模糊的白衣身影!看身形,正是与陈员外通奸的那个丫鬟!那身影瑟瑟发抖,发出呜呜的哭泣,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纸人“陈夫人”厉声道:“尔等奸夫淫妇,害我性命,占我家产!今日,便要尔等在这无边恐惧中,魂飞魄散!”
它猛地张开双臂,整个书房温度骤降,墙壁上、家具上,开始迅速蔓延开一片片湿漉漉的、如同被水浸过的暗色污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河底淤泥的腥臭——那正是陈夫人悬梁自尽时,踢倒的水盆浸湿地面留下的痕迹重现!
两个鬼影,一实一虚,带着冲天的怨气,同时扑向蜷缩在地、已然精神崩溃的陈员外!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划破雨夜,随后便再无声息。
……
次日清晨,雨势稍歇。陈府下人发现书房门依旧紧闭,内有恶臭传出,心知不妙,壮着胆子撞开门,只见陈员外直接挺倒在地上,双目圆瞪欲裂,嘴巴张得极大,脸上凝固着无法形容的恐惧,早已气绝身亡。他的脖子上,并无勒痕或伤口,只有几道暗红色的、如同被冰冷之物抓过的指印。
而那个与陈夫人酷似的纸人,却不见了踪影。
陈员外暴毙,死状诡异,加上先前陈夫人离奇自尽,以及府中闹鬼的传言,立时在清河县掀起了轩然大波。人人谈之色变,都说这是厉鬼索命,报应不爽。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城西李扎纸的铺子。
李扎纸听闻,手中正在打磨的竹篾“啪”地一声折断。他脸色瞬间灰败,喃喃道:“劫数……果然是劫数!点睛纸人,借怨还魂,怨气不消,杀戮不止!那纸人……已成气候,下一个,它要去找那丫鬟了!”
阿生在一旁听得浑身发冷:“师……师傅,那怎么办?它会不会……来找我们?” 他想起了那晚在仓房看到的模糊人影。
李扎纸沉默良久,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祸由我起,虽非我愿,却不能坐视它继续害人,徒增罪孽!那纸人依托怨念与那缕头发而生,寻常刀剑水火难伤,需得找到其本体核心,破其怨根,方能将其打回原形!”